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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 他一开始就告诉了她, 是她自己没想起来, 南舟就是叶淮。 文晚晚发觉,他的声音有些不自然,但他的神情, 却那样理所当然。文晚晚很有点想笑。 果然是他,瞒了她这么久,一旦被人当面揭破,头一件要做的,却是把自己撇清。他不曾骗她, 都怪她没有想明白。 这么个骄傲的性子,怎么也不肯落了下风呢。文晚晚笑出了声,心里却有些发苦:“不错,都怪我自己,是我自己没想起来。” 与他诸般纠葛,却原来从一开始,就是错认。 叶淮听她的语气格外轻淡,心里却没来由的一紧,下意识地把她又搂紧一些。 文晚晚没有挣扎,只抬眼看着他,轻声道:“南舟,你放开我。” 叶允让眼睛一亮,连忙上前一步,向着文晚晚伸出了手:“阿晚,到朕这里来。” “皇侄,非礼勿言。”叶淮轻嗤一声,拦在了他面前,“她是我的人,你该叫她婶婶。” 叶允让看着文晚晚,神情里带着一点执拗,轻声说道:“阿晚,你的伤好点了吗?朕一直记挂着你。” 越过叶淮的肩膀,文晚晚看向叶允让,更多的往事涌上心头。 春日里,他在水边给她把风,她挽着裤腿跳下御河摸鱼,手指长短的小鱼拿柳树条串成一串,两个半大孩子猫在英华殿后,偷偷摸摸烤了半焦糊的鱼,你分一条,我分一条。 夏日裁衣,英华殿分到的料子又是别人挑剩下的,他闷闷不乐,她便学着自己做衣裳,费尽心思搭配好颜色款式,尽力把那些颜色沉闷、花样老旧的料子,做成少年人喜爱的样子,头一件缝好的是件中单,针脚不均匀,线也缝得歪了,可他是那样喜爱,每天里都穿,直到领子磨得毛了,袖子上破了洞,也舍不得换。 秋日中元,后宫祭祀亡人,皇帝早已忘了他那早逝的母妃,他闷坐在后殿发呆,她带着他去御河放灯,教他对着河灯许愿,祈祷亡故的亲人来生超脱。她也做了河灯,两盏放出去沿着河水流下,银红的灯火明明灭灭,他记得她的履历上父母健在,问她是在祭奠谁,她告诉了他自己的秘密,他握着她的手,脸上带着不合时宜的欢喜,头一次叫她阿晚。他在她耳朵边上悄悄说道:“阿晚,我们两个有秘密了,只有我们两个知道的秘密。” 冬日深夜,宫女的房间滴水成冰,柴炭潮湿,火还点着,先抖了一地的烟灰,她冷得睡不着,他就把自己分例里为数不多的银霜炭都给她,给她烧了手炉脚炉,他拨着手炉里的火,轻声对她说:“阿晚,等我到了年岁分封出宫,一定让你有用不完的好炭。” 一转眼又到春日,他十六岁时,皇后要给他挑选侍寝宫人,他向皇后求了她,可最后,分给他的却是皇后身边的宫人,而且,他还不能不要。那天他守着她坐了一夜,天亮时向她笑了一下,道:“阿晚,我以前都想错了。” 从那以后,他留在英华殿的时间越来越少,他出去走动的时间越来越多,他很忙,她时常到深夜才能见他一面,他总是急匆匆地跟她说:“快了。” 两年前,他分封为王,即将迎娶皇后的侄女,她被调去尚药局。 他寻来了一块上好的翡翠,琢了一只贵妃镯,镯心做了扳指,他给她戴上那只翠镯,自己留下了扳指,他说他们就像镯子和扳指一样,一个心里,装着另一个,他握着她的手,低声道:“阿晚,等我。” 她抽出手,摇了摇头。她猜他大概是不会再出宫了,可她想回家,她想家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她,看着她眼中含泪轻声向他央求:“等将来……你放我回家,好不好?” 他终是不肯答应。他登基为帝,销毁了她所有的户籍档案,他给她做了新的身份,所有的文牒上都写着文晚晚的名字,他对她说:“阿晚,再等等,朕会光明正大地娶你。” 她没等到这天。皇后早已经察觉了他的私情,趁他去离宫之时,发落了她。 往事太多,一刹那间全都堵在心上,而且,像她从前害怕的那样,真相并不总让人欢喜。文晚晚看着叶允让,许久,涩涩地叫了声:“陛下。” “阿晚,”叶允让定定地看着她,脸上似喜似悲,“你想起我了?” “呵。”叶淮的冷笑声打断了一切。 他看着叶允让,回身低头,打横抱起了文晚晚,他的双臂箍着她,按下她的挣扎,旁若无人地向外走去:“皇侄,时辰不早了,我该带你婶婶回家了。” “大胆镇南王!”一旁侍立的钟琦大声喝道,“陛下面前,竟敢如此无礼,论罪当诛!” “皇侄,”叶淮没有回头,淡淡说道,“看好你家的狗,别总放出来汪汪乱叫。” 叶允让摆摆手,钟琦懊恼地退在了一边。 文晚晚看见了钟琦的脸,茫然的心里猛地一凛,微有些露白的眼睛,眉心中深刻的川字纹,他是去别院的途中刺杀她的人,是谁指使他? “镇南王,”叶允让追上来一步,声音温和,“既然来了,又何必着急走?朕很想念阿晚,还想和她好好说说话。” 他看着门外,抬高了声音:“来人,请镇南王留下赴宴!” “是!”门外窗外,霎时间跳出无数带甲持刀的士兵,将整间屋子团团围住,黑衣黑甲像浓厚的乌云,遮住了满天的阳光,“请镇南王留下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