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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夜时分,阮菱困的厉害,从沈府的小门出来上车后便昏昏欲睡。 马车行进速度快,免不了颠簸。阮菱睡前牢记着不能碰到裴澜,双手紧紧握着马车一层的横扶。 这一幕落在裴澜眼里,他眯起眼,冷哼了一声,掀开车帘:“停车。” 淡淡的声音与疾驰的马车格格不入。 纮玉一瞬刹住了车,与小顾将军齐齐回过头,疑惑道:“殿下?” 太子眼睛在夜里视力极佳,他粗略的辨认了下周边环境,口中笃定:“是出城了吧?” 小顾将军答:“出城十里了,再往前就是燕山,咱们走的官道,慢了些。” “嗯。”太子依着车身,微低着头,月色落在他眉眼上,鸦羽似的睫毛铺上一层冷色。他道:“停车歇一晚,明儿走小路赶进度。” 说完,便撂了帘子,车厢内再无动静。 装睡的阮菱眼睫震颤了一下,她记得上辈子出城时她极不适应,后来勉强入睡,一夜过去竟还睡得特别香甜,那会儿她觉得自己适应能力还挺强的。 却不想,原来是他有意停了马车。 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在她心底微微拂过,羽毛一样。高高扬起,轻轻放下,阮菱心事重重的阖眼,继续睡了。 外头的纮玉与小顾将军却炸开了锅。 “殿下为何突然停车?咱们才走了不到一个时辰!” “哎呀,这你还不知道。”纮玉抛过去一个促狭的眼神,那意思好像是别说,别说,都懂。 小顾将军晃荡个脑袋,着急道:“你倒是说啊,快别卖关子!” 纮玉咳了声,声音压低了些:“还用猜啊,定是惦记阮姑娘睡不好啊。眼下夜半三更,这马车颠簸咱们几个大男人能经受的住,她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家哪受得了。” 正欲阖眼休息的太子动作一滞。 小顾将军挠了挠臀部,点头:“也是,我这儿皮糙肉厚的都僵了,更别提安睡了。想不到,咱们殿下竟也会疼人,我还是头次见。” 太子漆黑的眼眸骤然加深。 “啧,你不知道的可多了,昨夜殿下收拾完人仍是放心不下阮姑娘,强撑着精神去看了一眼才安心”纮玉又补了句。 太子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 捏着横木的指尖变作了白色,他胸膛起伏,声音遽然愠怒道:“闭嘴。” 一声喝下,纮玉和小顾将军打了个哆嗦,顿时噤声。 两人面面相觑?他们说话够小声了吧,殿下怎么还没睡呢?堂堂一朝太子,这怎么还偷听人墙角呢? 纮玉冲小顾将军比了个“嘘”的手势,小顾将军心领神会。 说八卦得赶着正主儿不在的时候,机会有的是,有的是。 因着不用赶夜路,两个人也松泛下来,此刻就着茫茫月色,小顾将军支起了二郎腿,懒洋洋的依偎着纮玉睡下了。 纮玉肩膀僵直,皱起了眉,却也没挪动地方,靠着车身也闭目休息了。 * 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就下了一场小雨。细雨如烟,整个林子一片缥缈的雾气,恍若置身仙境般。 深秋的小雨宛若一根根钢针,钻入人的皮肤,透心的冷。 纮玉一早去旁边的溪边取来了水,众人洗漱后,小顾将军裹紧了衣裳,驾车抄近道出发。 一路上,阮菱掀开帘子欣赏沿途风景,燕山陡峭,怪石嶙峋,在山上往上看去,云雾在半山腰遮住视线,此等奇山异景在京城自是看不见的。 犹记得上辈子她兴高采烈,看不够一般,她还试图拉着裴澜一起看,可见多识广的太子怎能和小女子一样没见过世面,她至今都忘不了他那眼里的鄙夷。 阮菱轻舒了一口气,安慰自己,都过去了。 一旁的裴澜在看金陵的案册,见阮菱一路张望,眼里讥讽,语气是一贯的漫不经心:“没出过远门?” 又是这噎人的语气,阮菱好心情顿时没了一半,她干脆道:“出过,小时候母亲带我去过扬州亲戚家。” 太子嗤笑了声,不再说话,专心看案卷。可那轻蔑的态度分明是不信的。 阮菱放下了帘子,再不看外面的风景。 马车行行停停,十天就这样过去了。 到金陵时,天空染上一抹霞色,与金黄的云层交叠,为繁华的金陵城罩上一层柔和的光辉。 金陵知州宋庆彦率部下在城门口早早候着。 暮色阑珊,金陵城的灯火却亮如白昼,早早的升起了各色华灯。 太子一行马车刚入城,就远远听见小贩叫卖,琦楼管乐,孩童嬉戏的声音。由远及近,一股脑儿的炸开在耳边,街市往来人影攒动,各类铺子林立,繁华程度俨然一个缩小的东京城。 阮菱上辈子来过,对金陵熟悉的了如指掌,裴澜虽第一次来,可见识过的场面远比金陵多很多,两人都没什么反应。 小顾将军却是摩拳擦掌,兴奋的咧开了嘴,肩膀撞了一下纮玉,偷笑道:“这金陵城,看着很好玩啊!” 纮玉也是第一次见东京城以外的地方,有些震撼的看着眼前繁华的夜景。 一行人下了马车,缓步朝前走去,不远处,一身形挺拔,面相端正的男人正盯着他们,眼见着裴澜越走越近,他走上前拦住,行了个常礼,压低声音道:“金陵新任知州宋庆彦参加太子殿下,殿下一路风尘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