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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是,动了大气。 这股闷气还不能发出来,只能在肝肺胆胃里一阵乱撞。 气得他太阳穴也一阵一阵地隐隐抽痛。 但他是圣君,清明理智告诉他不能下了刚刚赢了的吉祥儿的面子。 更何况,一个清晰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你算他什么人,管得着他吗? 这气来得有些莫名——他算什么人,管得着别人纹不纹身? 就算他是天皇老子,也管不着老百姓今儿想吃干饭明儿要纹身。 圣君垂拱而治,不管闲事。 他这立志要做明君的闷气生得越发憋屈,一时有些心灰意冷,但神情却仍不肯露出痕迹来,帝王仪范,喜怒不形于色。 走下摔跤台的云祯在铺天盖地的欢呼声中被自己的队友们扑上来拥抱欢呼,他只能匆匆看了眼高台上巍然如山,雍雍穆穆的皇舅舅,心里骄傲地想,皇上一定很高兴吧!他赢了! 西山大营秋日检阅,最后以京兆尹文秋石以及几位翰林的秋阅点兵颂圣诗到了尾声,最终皇帝赏赐众将士,传了旨意一番勉励后圆满结束。 除了皇上,所有人都喜气洋洋很高兴,当然右大营虽然输了,但倒也没觉得十分丢脸,毕竟皇上给每位参加了演武的将领都厚厚赏了。 西山行宫。 丁岱廊下侍立着,进出的小内侍们全都缩着脖子,噤若寒蝉,进进出出悄无声息。 整个行宫除了遥远的鸟儿啁啾几声,安静肃穆得仿佛空气都凝滞了一般。 直到外边小内侍小跑着领进来一个年轻的将领,他身上甲胃未卸,双眸亮得像星星一般,身姿挺拔,英气十足,走起路来却十分轻快,看得出心情极好。正是刚刚又领了赏赐,听了训话,结束了晚操,高高兴兴请了假,来西山行宫谒见皇上的云祯。 他走进来看到丁岱扬眉笑道:“丁爷爷好!好久不见!上次托人给您送去的酒用得可好?好的话给您再送两坛。” 丁岱看到这惹祸的小爷,满嘴苦涩,哪里敢接话,只道:“侯爷稍等,小的进去禀报皇上。” 云祯兴高采烈:“好的。” 他垂手走进内室,姬冰原正端坐在几案前垂眸批着折子,丁岱低声道:“皇上,昭信侯来了。” 姬冰原脸上封了一层冷霜,心里带了气,说话也简洁:“传。” 云祯满脸笑意进来给他行了礼,也不等叫起就已急不可待地几步靠近了姬冰原:“皇上皇上!我今儿表现好不好!可有赏?” 姬冰原道:“不是赏了吗?”他声音比从前低上许多,一个一个字倒像是往外吐冰雹。 但云祯没有觉察,只道:“那赏都和别人的一般,我要单独的!还有明日是我生辰,我知道皇上必是来给我过生辰的,您只说一样,我今儿打得这般好,不值当更多的生日赏赐吗?” 他笑得又得意又骄傲,摇头摆脑像个急切邀功的孩子:“还有我那身朱雀!皇上您看到了没!好不好看!我今儿风头最大吧!” 丁岱几欲吐血,在一旁深深垂下头。 姬冰原深吸了口气,心里默念君子不器,忍得额上青筋凸起:“哪里给你刺的?也不怕疼?” 云祯笑得好大声:“那是画的哈哈哈哈!我还没有洗呢,得用油才好洗掉,我特意没洗留给您看的,您还要仔细看看不?今儿您在高台上看不清楚吗!我给您看。”他开始一边解衣袍一边沾沾自喜道:“这可是锦体社最好的针笔匠,给我足足画了一整天呢,说是满京城再找不到第二个这样好的花样了。” 他没注意到他说完“那是画的”几个字后,整个殿里的气氛陡然一松。 丁岱满脸笑容上来接着他解下来的甲胃:“侯爷这招是专门用来威慑对手的吗?” 云祯几下扯开了中衣,露出了那煌煌纹路,殿里仿佛陡然亮起来了一般,夕阳从外斜斜照入窗棂,整个屋子里充满了橙色的辉光。年轻人在军中的常年的训练让他拥有了一个宽肩劲腰的背影,覆盖了薄薄肌肉的肩胛骨上,朱雀展开双翼,仿佛在火中扶摇直上。 是好看的,少年人正在向青年转变,侧脸带着炫耀的笑意,彤彤的云纹焰纹映得那脸上都带上了三分风流,更添了眉目一分昳丽。 难怪今天下边的兵士们全都疯了一般地喝彩。 这缺心眼的…… 姬冰原目光落在那肩膀上,长而缓慢地吐气,那股足足憋了一下午的闷气,终于犹如沸腾茶水上的气泡,咕噜噜地破碎消散:“行了,瞧你越大越没规矩,下去先洗干净了,回来用晚膳了——丁岱给他准备油,找几个内侍,好生替他擦洗掉。” 云祯转头仍然笑容满面:“嗳呀这么好看,真想再多留几天,皇上如果也觉得好看的话,不如我真的去刺上吧?” “不准,”姬冰原声音带了些紧绷:“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损。” 云祯一怔,忽然想起那无稽的谣言来,但也不过是一闪念,他将衣袍披上道:“军中许多人都刺了,以前老兰头他们也说,做个记号,万一战场上有个什么也好认……” 姬冰原忽然生气:“胡说八道什么!明日是你生辰!再这么没忌讳的,看朕怎么罚你!” 云祯看姬冰原生气了,连忙上前道:“怪我这张嘴胡咧咧随意惯了,都怪我,皇上别怪我没规矩,我这就去洗掉,保证遵旨。”他讨好地冲姬冰原笑了笑,连忙一溜烟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