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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有罪,请陛下降罚。” “沈将军这说的是什么话?”宣朔帝慌忙起身,弯下腰来将她扶起:“若不是沈将军力挽狂澜,那场战役本是必败的。再说了,后来将军不也再次挽江山于为难,再次赢了那颉国小儿吗?” 沈斐隐一时失神。 是啊,战役总还是能赢回来的,阿兄却再也回不来了。 “朕有一事……”将沈斐隐扶回座位后,宣朔帝却忽然吞吞吐吐起来:“朕近日的暗卫寻到一事,或与令兄的去世有些关系。” “朕想着不能叫沈将军为国赴命这么多年却还被蒙在鼓里,这才特地命人请了将军过来。” 沈斐隐顿了顿。宣朔帝说的太突然又太隐晦,她一下并没有理解他话中的意思:“陛下是说?” 宣朔帝搓了搓手,似是在考虑怎么回答她的问题。他苍老的额顶上华发丛生,细密的皱纹中夹了些微小的灰尘,早已不复从前的俊俏模样,只能从眸眼中依稀看出与席引昼的父子血缘。 英雄老矣,当年驰骋沙场的席鸿道已经是个垂暮老人了。 望着他现在这副样子,沈斐隐心头微动,不免动了些许真情。 若是自家父亲当年活了下来,约莫也是这般年纪吧。 见沈斐隐表情渐渐放松下来,酝酿了许久的宣朔帝终于不再吞吞吐吐。他沉了沉脸,忽得侧过身去,贴近了沈斐隐的耳侧。 沈斐隐不习惯与人离得这么近,下意识正想躲开时,却被宣朔帝的话震住了身形。 “令兄,是被人害死的。” 第99章 就算她死 偌大的宫殿中几无人声。寂静的空间里,沈斐隐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 跳到麻木,跳到崩裂。 “谁?” 几秒钟后,她听到自己问出了口。 宣朔帝轻声叹了口气,再次贴过她耳边,小心又谨慎地说出了那个名字: “相邦——徐壑。” * “为什么?” 沈斐隐身形一颤,胸口那股郁结已久的气息骤然迸发,激得她浑身上下都是痛的。 她知道因为自己不入党派,丞相向来看自己不顺眼,也没少给她使绊子,甚至那次被诬陷入狱都是亏了他送来的所谓‘铁证’。可这次不同啊! 沈致的突然出现不仅要了他自己的命,更是将启军的计划立于危险之地。若不是她战场经验丰富得已挽回颓势,启朝的百姓不知要遭了多大的殃。徐壑不是个忠心十足的启朝卫士吗?为了杀沈致,为了给她一个重击,他难道不惜以一场重要战争的胜利作为交换吗? 宣朔帝紧紧压着太阳穴,似是头疼的紧:“这些年来,徐壑他们结党营私,朕不是没有瞧见。只是启朝初建,朕着实腾不出经历来收拾他们。等朕稳定了朝纲后,这些旧朝士族早就结成了一张大网,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 “朕本打算从新进士中选出些真正忠心天下的人。可这么些人中,却也只有沈将军不畏强权,拒绝了他们的相邀。沈将军势力日大,这些曾暗害过爱卿的旧族又怎会心安?” 沈斐隐终于从密密麻麻的抽痛中回过了些神。 刚成为新晋状元入朝为官时,她的确年轻气盛,一口回绝了徐壑派来邀她结党的人。那人虽说的隐晦,但她也不是傻子,自然听得懂他话中的深意。当日的沈斐隐刚刚结束寒窗苦读生涯,心高气傲,自然对这些小把戏深恶痛绝,绝无可能作这结党营私之事。 若不是她当时尚存了一丝为官之道,险些就直接上奏将徐壑一党报给了宣朔帝。后来她想想,宣朔帝未必不知道朝中党派的存在,便作罢了。 她初入朝为官,未曾藏好锋芒,遭了四方针对。若不是宁尚书和席引昼,还有那个户部的乔丫头护着,怕是早在蜕变成大将军之前就被这些人扒皮食肉了。 宣朔帝还在那边自顾自地解释着:“爱卿已官至大将军,丞相纵使是百官之首也动不得爱卿,便想了那歪道从令兄身上下手。令兄有脑疾,容易相信别人,丞相便给他使了惑人心智的药物,让他跟着你去行军,又安了人在军营,在关键时刻刺激了他……” …… 雨雪霏霏,颗颗晶珠垂在叶尖处,压的细嫩的幼叶一起一浮的。 狭长而庄严的宫廷大道上,行着一人的身影。 她背影挺拔,行走急迅,腰间别着仅赐于大将军一人的宝剑,走的飒飒有风,与往常一般无二。没有人看的出来,这位挥手可断一国江山的将军此刻内心的挣扎与疲惫。 宣朔帝的话说的太多又太急,于是在他不甚突兀地引出真正想要说的话题后,沈斐隐沉默了。 事关重大,她不能草率作决。 她匆匆拜别这位想法异常大胆的君王,说是脑子太乱,臣明日定会给陛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宫中不能行快马,宣朔帝又担心被徐壑察觉,将沈斐隐留在了宫内。沈斐隐只得慢慢挪到宣朔帝为她备好的宫殿,走了约莫有两刻钟,总算是到了。 行军这么些日子也没能痛痛快快洗个澡,她身上难受得紧,回家后便点火烧了一大桶热水,三两下除去衣服坐进了浴桶中。 热气缭绕在四周缭绕,蒸得浴桶中的人额顶出了一层薄汗,带来了久违的舒适。 沈斐隐抬手拭去额汗,却突然停了动作,怔怔地看着身上那几道除不尽的伤疤,神情有些恍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