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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她绑走沈致也就说的通了。骗沈致来到京城,给他下药后又离开,并不是为了真正伤害到沈致,而是为了让自己误以为沈致是遭京官暗害,挑起自己与朝堂的矛盾,斩断她为朝廷效力的可能。 只有一个地方有些奇怪。如果是为了挑起矛盾,文清瑶根本没有留着沈致性命的必要。她难道不怕沈致一旦清醒过来,想起一切,把她供出来吗?以她能在启朝做了二十多年的细作来看,她做事想必十分谨慎,万不会给人留下任何把柄。 长夜漫漫,沈驰景左思右想,越想越觉得头皮发麻。 在未知幕后真凶是否伏法之前,还是不要轻易信任旁人了。 ---------------- 顾济垆气愤地坐在卧寝的床上,一把一把地往嘴里递着零嘴,咬牙切齿地嚼着。 从前因着她文清瑶是宁亦的妻,自己也敬她重她,费心费力治她的病,还担心坊间的人毁了她的名声,特意在沈驰景面前为她正名。 现在看来,她身上的顽疾之所以一直治不好,根本不是因为自己医术不行,而是她根本就不想治好!她只想缩在家中,隐蔽踪迹,好为她的奸细大业做好铺垫!真是……白瞎了那么多年的好草药了。 还有那什么“为宁亦推掉相府塞来监视他们的人”?她哪里是为了宁亦,分明就是怕自己的身份暴露! 顾济垆一口银牙咬得嘎吱作响。 刑部那些人的手段他是知道的,皇上又如此动怒,一定要问出个结果。宁亦一旦进去了,不被扒掉一层皮是不可能被放出来的。 宁亦曾经虽是个将军,勉强称得上身强力壮,可如今也是不惑之年了。他性子坚毅,绝不肯屈打成招;宣朔帝盛怒之下放了狠话,刑部众人又急着交差…… “咔嚓!” 顾济垆生生捏碎了一盏茶具。 好友罹难,他实在没法子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在这里。可若在深夜不管不顾地闯宫,怕是连刑部的大门都没进,就被漫天流箭射死在外头了。这样无谓的牺牲实在没意义,既救不了宁亦又送了自己的命,甚至有可能牵累到席引昼。 当前顶顶要紧之事,应是寻到文氏真正的接头之人,才能有将宁承世摘出来的机会。 可京城之大,寻一人又谈何容易? 他愈发烦躁,糟心糟肺地站起身来,想着去外头吹吹冷风,却在起身的一瞬间凛然清醒。 席引昼呢? 再三确认那人的确没了踪影后,咬牙切齿地喊出了值夜的小厮,劈头盖脸问道:“拢黎呢?那个混小子去哪了!” 小厮何时见过真正发怒的家主,顿时双腿一软,战战兢兢地跪了下来:“殿下……殿下回宫了……” “鳖崽子!”顾济垆气得声音都抖了,扶着墙顺着气,恨不能登时进宫把这不知死活的人拖回来暴捶一顿。 古往今来,帝王向来十分忌讳反叛通敌之事,更何况是他不但是皇子,还是太子。宁承世兵权在握,又一向与自己、与席引昼亲厚。席引昼此刻进宫替他求情,非但救不了他,反而会让他自己陷入不忠不孝之地。 顾济垆再犹豫不得,转身进了屋门,挑起件大氅便踏出了门。 ------------- 大殿外,连绵细雨垂垂,洇透了跪着那人的发丝、衣襟,和背上的伤口。 宣朔帝立于殿中,满腔怒火无处发泄,随手抓起一件茶具便劈砸过去。席引昼撑着背上的鞭伤本就跪不稳当,又猝不及防,直接被这一下劈倒在了旁边的水滩中,嘴角溢了些血,撑了几下也再没站起来。 他砸得太重,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刮到了锋利的石子上,霎时渗出了一串血珠,滴滴答答落在遭水浸透了的乌发上。呼吸微弱,双眼紧闭,唯有因疼痛而不断颤抖的身体和紧皱的眉心还能证明,他是个活人。 刚刚赶到的顾济垆看到的便是如此一幕。 他大惊失色,来不及再想别的,立马小跑到席引昼身边,砰然跪地,叫身边的小厮扶起席引昼,遂不断叩首,言辞恳切:“不知太子殿下深夜入宫犯了何错,惹陛下龙颜盛怒,皆是臣这个老师的失职!万望陛下保重龙体,莫要再勾起旧疾!” “旧疾。”宣朔帝顿了顿,挥手制住了仍要往席引昼身上挥鞭的侍卫,转身坐在龙椅上,长出了一口气:“这一整天,所有人都是在为宁亦求情的,只有你……” “只有你一人,还会关心朕的旧疾。” 细雨淅沥,顾济垆已冷得有些打抖了:“陛下恕臣斗胆,重提当年之事。当时年少,陛下虽虚长臣与承世十岁,却与臣等感情甚笃,曾结作异姓兄弟。臣二人皆鼠目寸光,不堪为政,幸得陛下念旧情才得此一二官职,却不敢再与陛下称兄道弟。可多年并肩征战,臣不仅是承世的好友,更把陛下当作亲人。” “臣晓承世之无辜,更懂陛下的为难。只是太子年幼,感情用事,触怒陛下实属不该。臣身为太子之师,承世之友,陛下之臣,未能尽职尽责,实在有罪。” 他重重磕下一头:“请陛下降罚!” “莫要再叩了。”宣朔帝似是不忍,挥挥手示意他停止,紧紧闭上了眼睛:“朕不是个好父亲,不忍因求情之事责罚朝中大臣,积怒已久,才没忍住伤了拢黎。他向来与你亲厚,若你再磕出个好歹来,他怕是会怪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