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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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1 奈杰尔坐在警察局的一间屋子里,紧张地面对着夏普督察那严厉的眼神。他说话有些结结巴巴,刚刚叙述完事情的经过。 “查普曼先生,你有没有意识到?刚才你跟我说的事情非常严重,真是太严重了。” “我当然意识到了。正因为我感到事态紧急,才会来这里跟您讲这些。” “你是说莱恩小姐记不准她最后一次见到装着吗啡的小苏打瓶是什么时候了吗?” “她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越是尽力去想就越是拿不定主意。她说是我让她太慌乱了。我来找您的时候她还在试图回忆起来。” “我们最好马上去山核桃大街一趟。” 督察正说着,桌上的电话就响了,正在给奈杰尔做笔录的警员伸出手接起了电话。 “是莱恩小姐,”他接听之后说,“她想跟查普曼说话。” 奈杰尔斜跨过桌子,从警员手里接过了电话听筒。 “是帕特吗?我是奈杰尔。” 那边姑娘的声音气喘吁吁、十分着急,说话语无伦次。 “奈杰尔,我想我明白了!我是说,我想我现在知道是谁拿去了……你知道的……从我装手帕的抽屉里拿走了小瓶子,我的意思是……跟你说,只有一个人——” 话音戛然而止。 “帕特。喂?你在吗?那个人是谁?” “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稍晚一些吧。你会回来吧?” 听筒离警员和督察很近,众人能够清晰地听到他们的对话。督察点点头,回应奈杰尔探询的目光。 “跟她说马上。”督察说。 “我们马上就回去,”奈杰尔说,“这就动身。” “哦!好的。我会在我的房间里等着。” “再见,帕特。” 在去山核桃大街短暂的路程中,每个人都一言不发。夏普暗自寻思着这次能不能最终做个了结,帕特丽夏·莱恩会提供什么确凿的证据,还是她自己单纯的推测?很显然她想起了在她看来似乎很重要的事。他推测她是在门厅打的电话,因而不得不出言谨慎。晚上的这个时候会有很多人从门厅经过。 奈杰尔用钥匙打开了山核桃大街二十六号的前门,一行人走了进去。穿过公共休息室的门,夏普看见一头乱蓬蓬红色头发的莱纳德·贝特森正在低头看书。 奈杰尔负责引路,上楼,沿走廊来到帕特的房门前。他短促地敲了一下门,走了进去。 “喂,帕特。我们来——” 他的声音突然哽住了,半天没喘过气来。他僵住了。夏普越过他的肩膀,也看见了眼前的景象。 帕特丽夏·莱恩倒在地板上。 督察轻轻地把奈杰尔推到一旁。他走向前,跪在那姑娘缩成一团的身体旁边。他抬起她的头,测了测脉博,然后又把头放回原位。督察站直身子,面色凝重。 “不会吧?!”奈杰尔异乎寻常地高声叫道,“不。不。不。” “是的,查普曼先生。她死了。” “不,不可能。帕特不会死!亲爱的帕特小傻瓜。怎么会……” “用的这个。” 凶器很简单,是凶手在情急之下随手拿起的东西。那是一方装在羊毛袜里的大理石纸镇。 “在脑后方给予一击。真是个非常实用的凶器。查普曼先生,如果有什么能让你感到宽慰的,我想那就是她甚至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奈杰尔摇摇晃晃地坐到了床上。他说:“那是我的袜子……她是要拿去缝补的……哦,上帝,她打算缝补袜子啊……” 突然他开始大哭起来,哭得像个孩子——旁若无人般地号啕大哭。 夏普继续重构案情。 “应该是她非常熟悉的某个人。那个人拾起袜子,把纸镇塞了进去。查普曼先生,你能认出这方纸镇吗?”他把袜子卷起来,从而露出纸镇。 奈杰尔还在哭,抬眼看了看。 “帕特总是把它放在桌上。卢塞恩狮子 。” 他用手捂住了脸。 “帕特——哦,帕特!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 突然他坐直了身子,向后甩了甩凌乱不堪的金黄色头发。 “谁干的!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卑鄙的杀人犯!” “冷静,查普曼先生。是的,没错,我明白你的感受。这是件惨不忍睹的事。” “帕特从没伤害过任何人……” 夏普督察一边安慰一边把他带出房间,然后又回到那间卧室。他伏在死去的姑娘旁边,一点一点地从她的手指缝里取出了什么东西。 2 冷汗顺着杰罗尼莫的额头流下来,那双受到惊吓的黑眼睛看看这个人,又看看那个人。 “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到,我跟您讲,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我和玛丽亚在厨房,我正在做蔬菜面条汤,把芝士磨碎——” 夏普打断了他这一连串的话。 “没人指控你。我们只是要把一些时间点弄得更清楚,这一个小时之内有谁进出过这栋房子吗?” “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呢?” “你从厨房的窗户能够清楚地看见有谁进进出出吧,不是吗?” “可能吧,没错。” “那就跟我们说说吧。” “每天的这个时间段都一直有人进进出出。” “从六点钟到我们来这儿的六点三十五分之间,谁在家里?” “只有奈杰尔、哈伯德太太和霍布豪斯小姐不在。” “他们是几点出去的?” “哈伯德太太是在下午茶之前出去的,现在还没回来。” “继续说。” “奈杰尔先生大约半个小时之前出去的,六点之前,看上去心烦意乱。他刚才跟您一起回来的。” “是这样的,没错。” “瓦莱丽小姐是正好六点钟出去的,当时报时的钟声叮当作响。她穿着半正式的服饰,特别时髦。现在她还在外面呢。” “其他人都在吗?” “是的,先生,所有人都在。” 夏普低头看了看笔记本,上面记着帕特丽夏打电话的时间。确切的时间是六点零八分。 “其他所有人都在这儿,在这栋房子里吗?这期间没人回来?” “只有萨莉小姐。她下楼往邮筒里寄了封信就回来了。” “你记得她进门的时间吗?” 杰罗尼莫皱眉想了想。 “她回来时正在播新闻。” “那就是六点之后了?” “是的,长官。” “新闻播到哪个地方?” “我想不起来了,长官。不过应该是体育新闻之前,因为一播体育新闻我们就关掉了。” 夏普冷冷地笑了一声。范围太大了。只有奈杰尔·查普曼、瓦莱丽·霍布豪斯和哈伯德太太可以排除在外。这就意味着要进行冗长而彻底的审问了。谁在公共休息室?谁离开了?什么时候离开的?谁能为谁证明?还有,那么多学生,尤其是那些亚洲和非洲人,天生就对时间不敏感,这差事可没人愿意干。 然而审问又不得不做。 3 哈伯德太太房间里的气氛十分压抑。哈伯德太太本人坐在沙发上,还是一身外出时的装束,漂亮的圆脸上显现出紧张和焦虑。夏普和科布警长坐在小桌旁。 “我觉得她是在这儿打的电话。”夏普说,“六点零八分左右,有几个人进出过公共休息室,他们是这么说的——没人看见、注意到或是听见有人在门厅打电话。当然,他们所说的时间不一定可靠,这些人里有半数根本没看时间。不过我认为不管怎样,她要是想给警察局打电话,一定会来这里的。您出去了,哈伯德太太,但我猜您没有锁好门吧?” 哈伯德太太摇了摇头。 “尼科莱蒂斯总是锁门,而我从来不锁。” “那么,帕特丽夏·莱恩来这儿打电话,迫不急待地要说她回忆起来的事。接着,当她说话时门开了,有人看到了她或者干脆走了过来,帕特丽夏就此打住,挂断电话。因为她认出了闯进来的人就是她要说出来的人,还是只是一般性的警惕?也可能两者都有。我自己倾向于第一种推测。” 哈伯德太太用力地点了点头。 “无论是谁都有可能跟踪而至。也许一直在门外偷听,于是适时走进来打断了正在打电话的帕特。” “然后……”夏普的脸色沉了下来,“那个人跟着帕特丽夏回到她的房间,像平常一样很从容地和她聊天。也许帕特丽夏在谴责她拿走了小苏打,然后那个人花言巧语地辩解。” 哈伯德太太一针见血地问道:“你为什么说是‘她’?” “真有意思,一个代词!当我们发现尸体时,奈杰尔·查普曼说:‘不管是谁干的我都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你注意到没有,他说的是‘他’。奈杰尔·查普曼无疑相信是一个男人犯下了杀人案,这可能因为他把暴力和男人联系了起来,也可能因为他有某种特别的怀疑心理,指向了某个人,指向了某个具体的男人。如果是后者,我们必须查明他这么想的理由。不过要我说的话,我选择是女人干的。” “为什么?” “很简单。有人与帕特丽夏一起走进她的房间,这个人肯定和她相当熟悉,这表明这个人是女性。男人除非有特殊原因,不然不会到姑娘们的卧室里去的,是这样的吧?没错吧,哈伯德太太?” “没错。倒没有严格禁止的规定,不过通常大家都遵守得很好。” “房子的那边跟这边隔开了,除了一楼。假设奈杰尔和帕特早先的对话被人偷听到,也极有可能是女人偷听的。” “是,我明白您的意思。有些姑娘似乎把一半的时间花在了透过锁眼去偷听上面。” 她脸一红,紧接着补充解释道:“这么说太刻薄了。事实上,虽然这房子建造得很结实,但是分隔两边的墙是新造的,就像纸一样脆弱。隔音效果根本无从谈起。我得承认,吉恩就经常偷听,她属于那种类型。当然了,吉纳维芙听到奈杰尔跟帕特说他父亲杀了他母亲,她驻足听到的这些倒是很有用。” 督察点点头。他已经听取过了萨莉·芬奇、吉恩·汤姆林森和吉纳维芙的证词。 他说:“住在帕特丽夏房间两边的是谁?” “吉纳维芙在里面那间,那里的倒是比较结实的原筑墙。伊丽莎白·约翰斯顿住在另一边,挨着楼梯,中间只是一道隔断墙。” “这就能缩小一点范围了。”督察说。 “那个法国姑娘听到了对话的结尾。萨莉·芬奇在出去寄信之前曾回过房间。然而这两个姑娘的先后出现就排除了其他人偷听的可能,除非是一眨眼的工夫。假如伊丽莎白·约翰斯顿在卧室里,她透过隔断墙什么都能听见。不过要把她排除在外,因为萨莉·芬奇去寄信时她显然已经在公共休息室了。” “她没有一直在公共休息室吧?” “是的,中间有一段时间她上楼去取一本忘拿的书。但依旧没人能说得清具体时间。” “他们中的每个人都有嫌疑。”哈伯德太太无奈地说。 “就他们的叙述而言,确实是这样的。但我们还掌握了一点儿额外的证据。” 督察从兜里掏出一个折叠起来的小纸包。 “这是什么?”哈伯德太太问道。 夏普笑了。 “两根头发。我从帕特丽夏·莱恩的指头缝里取出来的。” “您的意思是——” 有人敲门。 “进来。”督察说。 门开了,阿基博姆博先生走进来。他咧着嘴笑,黑黑的脸上笑开了花。 “请问……”他说。 夏普督察耐心地问他:“嗯,先生,呃,什么事?” “打扰了,我想我有情况要说明。关于发生的悲剧,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