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十二月二十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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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十二月二十四日 1 “你真的希望我待在这儿吗,父亲?”哈里问道,头向后仰着,“我觉得我像捅了个马蜂窝。” “你这是什么意思?”西米恩严厉地问。 “阿尔弗雷德老哥,”哈里说,“好兄弟阿尔弗雷德!他,讨厌我住在这儿,如果我可以这么说的话。” “这个该死的,他敢!”西米恩恶狠狠地说,“我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没用的,一家之主先生,我想你依赖着阿尔弗雷德。我不想惹——” “你照我说的做。”他父亲恶狠狠地说道。 哈里打了个哈欠。 “不知道我能不能适应居家生活,对一个曾浪迹天涯的人来说,这种生活令人窒息。” 他父亲说:“你最好结婚、安定下来。” 哈里说:“我去跟谁结婚?真可惜,我不能跟外甥女结婚。小皮拉尔可真是迷死人了。” “你也注意到了?” “说到安顿,目前为止,胖乔治看起来干得不错。他老婆之前是做什么的?” 西米恩耸耸肩。 “我怎么会知道?我想,乔治是在一次时装表演上遇见她的。她说她父亲是一名退役的海军军官。” 哈里说:“可能是某条近海汽船上的二副吧。乔治要是不小心点的话,和她在一起会有很多麻烦。” 西米恩·李说:“乔治,就是个笨蛋。” 哈里说:“她嫁给他是为了什么呢——为了钱?” 西米恩又耸耸肩。 哈里说:“好吧,你觉得你可以摆平阿尔弗雷德?” “我们很快就可以把这件事了结。”西米思冷酷地说。 他按了一下旁边桌子上的铃。 霍伯里马上就出现了。西米恩说:“叫阿尔弗雷德先生到这儿来。” 霍伯里走了出去,哈里拖着长音说:“这家伙刚才在门外偷听!” 西米恩耸耸肩。 “也许吧。” 阿尔弗雷德急急忙忙地赶来,看见弟弟时脸部抽搐了一下,然后完全不理会哈里,目标明确地说:“您找我,父亲?” “对,坐下。我正在想我们需要重新安排一下,因为现在家里又多了两个人。” “两个人?” “皮拉尔要在这儿定居,这是理所当然的。另外,哈里最好也住在家里。” 阿尔弗雷德反问:“哈里要住在这儿?” “为什么不呢,哥哥?”哈里说。 阿尔弗雷德骤然转向哈里。 “我以为你自己知道得很清楚!” “这样啊,那对不起——我不知道。” “在发生过那样的事情之后?你那些可耻的行径,那些丑事……” 哈里轻描淡写地摆了摆手。 “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老兄。” “父亲为你做了那么多,你却那么恶劣地对待他。” “听着,阿尔弗雷德,我突然想到这其实是父亲的事,与你无关。如果他愿意原谅我并且忘记——” “我愿意。”西米恩说,“要知道,再怎么说哈里都是我的儿子,阿尔弗雷德。” “是的,可是,我不喜欢这样。我是为了父亲您好。” 西米恩说:“哈里要住在这儿!这是我所希望的。”他把一只手温柔地放在哈里的肩上,“我很喜欢哈里。” 阿尔弗雷德起身离开了房间,脸色惨白。随后哈里也站起来,跟着走了出去,一脸笑意。 西米恩坐在那儿暗自发笑。他突然一惊,环顾四周:“哪个该死的藏在那儿?噢,是你,霍伯里,别总这样偷偷摸摸的。” “对不起,先生。” “没关系。听着,我有件事要让你办一下。我希望午饭之后,所有人都到我这儿来——所有人。” “是,先生。” “还有,他们上来的时候,你要跟着一起。到走廊中间的时候,你弄出点声音让我能听见。随便什么动静都行,明白吗?” “是,先生。” 霍伯里来到楼下,对特雷西利安说:“我们即将过一个快乐的圣诞节了。” 特雷西利安一本正经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等着瞧吧,特雷西利安。今天是平安夜,多么美妙的圣诞气氛——才怪!” 2 他们走到房间门口,停下脚步。 西米恩正在讲电话,冲他们摆了摆手。 “你们都进来坐下,我马上就打完了。” 然后他对着听筒接着说了下去。 “是查尔顿、霍奇金斯和布鲁斯事务所吗?是你吗,查尔顿?我是西米恩·李。对,对……不,我想让你为我立一份新遗嘱……是的,那份旧遗嘱是我好些年前立的了……情况有变化……哦,不,不着急,我可不想打扰你的圣诞节。圣诞节后的第一个工作日,或者再之后一天,到我这儿来,我会告诉你我想怎样。不,这样就行了,我不会马上就死的。” 他挂上电话,看看家里的八位成员,然后笑着说道:“你们看起来都阴沉沉的,出什么事啦?” 阿尔弗雷德说:“您叫我们来……” 西米恩很快说道:“哦,抱歉,没什么特别的事。你们以为要开家庭会议吗?不,我今天很累了,仅此而已。晚饭过后你们谁都不用上来了,我要上床休息,我要为圣诞节养精蓄锐。” 他朝他们咧嘴笑着。 乔治恳切地说:“当然啦,当然……” 西米恩说:“圣诞节是最古老的习俗,它能促进家庭的凝聚力。你怎么想,玛格达莱尼,亲爱的?” 玛格达莱尼·李跳了起来。她那张有些可笑的小嘴张开又合上了。她说:“噢……噢,是的!” 西米恩说:“依我看,你一直和一个退役的海军军官住在一起——”他顿了一下,“也就是你的父亲。只有两个人,是过不好圣诞节的。圣诞节需要一个大家庭。” “啊……嗯……对,也许是这样的。” 西米思的目光越过了她。 “这个时候我可真不想说什么扫兴的话,但是乔治,我恐怕要减少一些你的生活费了。日后我这里需要更多的钱来维持开销。” 乔治的脸涨得通红。 “您瞧,父亲,您不能这么做!” 西米恩柔声道:“噢,我不能吗?” “我的经济负担已经很重了——非常重。如果再减少,我真不知道该怎样才能维持收支平衡。除非严格地减少开支。” “让你的妻子多想想办法。”西米恩说,“女人都善于处理这种事。她们总能想到男人做梦都想不到的省钱办法。而且一个聪明的女人应该会自己做衣服。我的妻子,我记得她的针线活儿做得很好。她干什么都很在行——一个好女人,就是无聊得要命……” 戴维一下子跳了起来。他父亲说: “坐下,儿子,你会撞到东西的。” 戴维说:“我母亲——” 西米恩说:“你母亲的脑子小得像虱子,而在我看来,她把这一点遗传给了她的孩子们。”他突然站起身来,两团红晕爬上脸颊,声音变得尖厉而刺耳,“你们都一文不值!每一个!我受够你们了!你们不是男人!你们是懦夫——一群多愁善感的懦夫。皮拉尔一个就能顶你们中的随便两个!我相信这世上的某个地方还有一个我的儿子,比你们任何一个都强。你们只不过是碰巧生对了地方!” “好了,父亲,可以了。”哈里嚷道。 他已经跳起来站在那儿,平日里笑眯眯的脸上此时眉头紧锁。西米思狠狠地说:“你也一样!你都做过什么好事?从世界各地冲我献媚、要钱!我告诉你们,我看见你们就恶心!全部滚蛋!” 说完他坐下来,靠在椅背上,有些气喘。 家人一个接一个、慢慢地走了出去。乔治满脸通红,愤怒至极;玛格达莱尼看起来被吓坏了;戴维面色惨白,浑身发抖;哈里咆哮着走出了房间;阿尔弗雷德像在做梦一样;莉迪亚跟在他后面,头拾得高高的;只有希尔达在门口停了一下,又转身慢慢地走了回来。 她审视着西米恩。他睁开眼睛时发现她站在那儿,不禁吃了一惊。她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冷静的样子透出一种威胁的意味。 他暴躁地说:“怎么啦?” 希尔达说:“收到你的信之后,我相信了你在里面写的话。你说圣诞节的时候想让家人陪在身边。于是我就说服戴维过来了。” 西米恩说:“嗯,然后呢?” 希尔达慢悠悠地说:“你的确想让家人陪在你身边,但目的并不是你原来说的那样!你想要他们都在这儿,是为了对他们随便发泄,是不是?上帝保佑,你对有趣的理解竟然是这样的!” 西米恩咯咯笑了,说:“我的幽默感一直很特别。我并不指望谁能欣赏这个玩笑,反正我很开心!” 她一言不发。西米恩·李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厉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希尔达·李慢慢地说:“我怕……” 西米恩说:“你怕……怕我?” 希尔达说:“不是怕你,是替你害怕!” 她转身离去,就像一个已经完成宣判的法官。她迈着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径直走出了房间。 西米恩坐在那儿,凝视着房门。 随后他站了起来,向保险箱走去,嘟囔着:“让我来看看我的美人儿们。” 3 差一刻八点的时候门铃响了。 特雷西利安去开门。回到餐具室时,他发现霍伯里在那儿,正挨个拿起托盘上的咖啡杯,看上边的标记。 “谁啊?”霍伯里说。 “萨格登警司——留神,你在干什么呀?” 霍伯里把一个咖啡杯掉到了地上,发出“哐当”一声。 “这下好了,”特雷西利安惋惜地说,“我负责清洗这些杯子十一年了,从来没打碎过一个。现在你跑来乱动你根本不该碰的东西,瞧瞧你都干了些什么!” “对不起,特雷西利安先生,实在抱歉。”霍伯里道着歉,脸上全是汗,“我不知道是怎么搞的。你刚才是说来了个警司吗?” “对——萨格登先生。” 贴身男仆那苍白的嘴唇间吐出一句话。 “他——他来干什么?” “为警方的孤儿院筹款。” “噢!”男仆松了口气,声音明显自然多了,“他拿到了吗?” “我把登记簿拿上去给李先生,他让我带警司上去,并拿些雪利酒放到桌子上。” “每年的这个时候,来要钱的总是特别多。”霍伯里说,“我必须为那老家伙说句话,抛开他其他的很多毛病,他其实很慷慨。” 特雷西利安威严地说:“李先生向来是一位非常大方的绅士。” 霍伯里点点头。 “他的最佳优点!好了,我要走了。” “去看电影?” “我想是的。回头见,特雷西利安先生。” 他从通向仆人房的门出去了。 特雷西利安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 接着他走进饭厅,把热毛巾卷放到餐巾上面。 在确定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他敲响了大厅里通知开饭的锣。 最后的锣声刚刚停歇,那位警司走下楼来。萨格登警司是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他穿着一套扣得紧紧的蓝色制服,一副自命不凡的样子。 他友好地说:“我敢说今天晚上会下霜。好事儿,最近的天气一直不太正常。” 特雷西利安摇着头说:“潮湿会勾起我的风湿病。” 警司说风湿是一种很痛苦的疾病,特雷西利安把他送出了前门。 老管家把门关好,慢慢地回到大厅里。他用手揉着眼睛,叹了口气,接着挺直身板。他看到莉迪亚走进客厅,乔治·李正从楼上下来。 特雷西利安等在一旁,当最后一位客人——玛格达莱尼也走进客厅时,他便站了出来,低声说:“晚餐准备好了。” 对于女士们的着装,特雷西利安是一个颇有自己看法的鉴赏家。每当他拿着玻璃水瓶,绕着桌子服侍时,总会特别留意女士们穿的晚礼服,暗自品评一番。 他注意到,阿尔弗雷德夫人穿上了黑白色调、有花朵图案的新塔夫绸礼服。设计大胆,引人注目,但不是人人都能驾驭得了,在她身上就很好看。乔治夫人穿的裙子曾是一件样板裙,这一点他非常肯定,因此她一定花了不少钱。他很纳闷乔治先生怎么会愿意付那么多钱!乔治先生一向不喜欢花钱——从没喜欢过。轮到戴维夫人了,一位很漂亮的女士,可是不怎么会穿衣服。对于她的身材来说,黑色平绒是最合适的。而花丝绒,又是深红色,真是糟糕的选择。接下来是皮拉尔小姐,她穿什么都无所谓,凭借身材和一头秀发,穿什么衣服都好看。哪怕像现在这样只穿一件薄薄的、廉价的白外套,依旧能马上吸引李先生的注意!他已经被她的美貌迷住了。每一位绅士上了年纪之后都会这样,一张年轻的面孔就可以完全控制他。 “白葡萄酒还是红葡萄酒?”特雷西利安谦恭地在乔治夫人耳边小声问着,同时眼角的余光注意到沃尔特,那个男仆,又把蔬菜在肉汁之前端上来了——都已经跟他说过多少回了! 特雷西利安端着蛋奶酥,绕着桌子走着。此刻他对女士们的礼服的兴趣,以及沃尔特的过失引发的焦虑都成了过去,他觉得今晚每个人都很安静,但又不是单纯的沉默。哈里先生已经夸夸其谈了二十分钟——噢,不,不是哈里先生,是那个从南非来的绅士。别的人也在说话,只是一阵一阵的,总感觉有股怪异的气氛围绕着这群人。 比如说阿尔弗雷德先生,他看上去好像生了重病,要不就是受了打击之类的。他看起来迷迷糊糊的,只是把盘子里的食物翻来翻去,却一点儿也没吃。女主人呢,她很为阿尔弗雷德先生担心,特雷西利安看得出来。她一直隔着桌子望着他——不那么明显,当然啦,只是静悄悄地。乔治先生脸很红,狼吞虎咽地吃着。他一向如此,不在意食物的滋味。他要是再不小心的话,总有一天会中风的。乔治夫人没吃东西,是在节食减肥吗?很有可能。皮拉尔小姐好像吃得很开心,她对食物很满意,和那位南非来的绅士有说有笑。他很可能被她迷住了,他们俩好像什么心事也没有。 戴维先生?特雷西利安很替他担心。从相貌上说,他真的很像他母亲,而且依旧年轻得出奇。但他极易神情紧张,瞧,他把自己的杯子打翻了。 特雷西利安把杯子拿开,利索地擦干酒渍。一切都收拾好了。戴维先生好像都没注意到他干了些什么,只是脸色苍白地坐在那儿,瞪着前方。 说到脸色苍白,刚才在餐具室里,霍伯里听到来了个警察时,他那副样子真够可笑的,就像—— 特雷西利安的思绪突然被打断了,沃尔特把正端着的盘子里的一个梨弄掉了。现在的男仆真是不行!他们再这么下去就只能当马夫了! 他开始端着酒壶绕桌斟酒。哈里先生今晚好像有点儿心不在焉,不停地看向阿尔弗雷德先生。他们俩之间从来就没有过所谓的兄弟之谊,从小就这样。哈里先生,当然了,一直是他父亲最喜爱的孩子,而这让阿尔弗雷德先生耿耿于怀。李先生没怎么关心过阿尔弗雷德先生,真可怜,阿尔弗雷德先生一直全心全意地爱着他的父亲。 阿尔弗雷德夫人站起来,绕着桌边走开了。这件塔夫绸礼服的设计真是美妙,那斗篷非常适合她。一位非常优雅的夫人。 特雷西利安回到餐具室,关上餐厅的门,让男士们尽情享用餐后酒。 他端着咖啡托盘走进客厅,四位女士坐在这儿,让他感觉很别扭。她们都一言不发。他静静地上了咖啡。 他又走出了客厅,正准备回餐具室的时候,听见餐厅的门开了。戴维·李从里面走出来,穿过大厅向客厅走去。 特雷西利安回到餐具室,向沃尔特发出了严重警告。如果再这么莽撞,这家伙就别干了! 剩特雷西利安独自一人待在餐具室了,他坐下来,疲惫极了。 他觉得情绪低落,在平安夜,却有种紧张不安的气氛……他不喜欢这样! 他努力站起身来,去客厅收拾咖啡杯。房间里空空荡荡,只剩下莉迪亚在房间尽头的窗边,身子半边躲在窗帘里,站在那儿看着窗外的夜色。 从隔壁房间传来钢琴声。 戴维先生在弹琴。特雷西利安暗想:戴维先生弹的是《葬礼进行曲》吗,为什么弹这首曲子啊?确实是这支曲子。噢,事情真的越来越不对劲了。 他慢慢地穿过客厅,回到了他的餐具室。 这时,他听到头顶上传来嘈杂声:瓷器被打碎的声音,家具倒地的声音,乒乒乓乓的。 天啊!主人在干什么?上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就在这时,传来一声尖叫,清晰而尖厉——那是一声令人恐惧的尖锐哭号,最终消失在既像噎住了,又像咯咯笑的声音中。 特雷西利安被吓坏了,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然后他跑到大厅,爬上宽阔的楼梯。其他人也跑出来了。房子的任何地方都能听见那尖厉的叫声。 他们疯狂地冲上楼梯,经过一个壁龛——里面摆放着几座闪着白光的恐怖雕像——沿着笔直的走廊来到西米恩·李的房门前。法尔先生和戴维夫人已经在那儿了。她背靠墙站着,他正在转动门把手。 “门锁着,”他说,“门是锁着的!” 哈里·李挤过来,抓过门把手又拧又推。 “父亲,”他喊道:“父亲,让我们进去。” 他举起手,大家都静静地听着。没有任何回音,门里没有任何声音。 大门的门铃响了,可谁也没心思去应门。 斯蒂芬·法尔说:“我们得把这扇门撞开,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哈里说:“会是一项艰巨的任务,这些门都非常坚固。来吧,阿尔弗雷德。” 他们气喘吁吁,神情紧张,最后找来了一条橡木长凳,用它不断撞门。门终于被撞开了,铰链也断开,从门框脱落。门向内倒了下去。 一时间众人挤作一团,拼命向里张望。他们所看见的景象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永生难忘的…… 显然,这里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搏斗。笨重的家具都翻倒在地,瓷花瓶摔在地上,碎片四散。火光摇曳的壁炉前,地毯的正中央,西米恩·李躺在一片血泊之中。血溅得到处都是,这地方简直就像个屠宰场。 有人发出一声长长的、带着颤音的叹息,接着先后响起两个声音。诡异的是,他们都引用了一段。 戴维·李说:“天网恢恢……” 莉迪亚颤抖着低语。 “可是谁想到这老头儿会有这么多血……” 4 萨格登警司已经按了三遍铃了。最后,他不顾一切地砰砰砰地砸起了门环。 吓坏了的沃尔特终于来开门了。 “呃。”他说,看上去松了一大口气,“我正要给警察局打电话呢。” “为什么?”萨格登警司急切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沃尔特悄声说:“是老李先生,他被人谋杀了,在……” 警司推开管家,跑上了楼梯。他走进案发的房间,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到来。当他走进房间的时候,看见皮拉尔正弯下腰,从地板上捡起什么东西。他还看见戴维·李站在那儿,双手捂着眼睛。 警司看到别的人全都凑在一起。只有阿尔弗雷德·李一个人,站在他父亲的尸体旁边。他站得非常近,低头看着,脸上没有表情。 乔治·李郑重地说:“什么也不准动。记住,所有的东西——在警察赶来之前。这是最重要的!” “对不起,让一让。”萨格登说。 他向前挤去,轻轻地把女士们推到一边。 阿尔弗雷德·李认出了他。 “啊,”他说,“是你,萨格登警司,你来得真快。” “是的,李先生。”萨格登警司没有浪费时间去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我父亲,”阿尔弗雷德·李说,“被杀了,是谋杀——” 他的话音断了。 玛格达莱尼突然歇斯底里地抽泣起来。 萨格登警司像模像样地举起一只手,宣称:“除了李先生和……呃,乔治·李先生,其他的人,能否请先离开房间?” 众人缓缓向门口走去,不情不愿地,就像一群羊。萨格登警司突然拦住了皮拉尔。 “对不起,小姐。”他亲切地说,“这里的所有东西都不能动,也不能碰。” 她瞪着他。斯蒂芬·法尔不耐烦地说:“当然了,她知道的。” 萨格登警司的态度依旧亲切:“你刚才从地板上捡起了什么东西?” 皮拉尔睁大了眼睛,瞪着他,难以置信地说:“我捡了什么吗?” 萨格登警司仍然很亲切,只是语调稍稍强硬了一些。 “是的,我看见你……” “噢!” “所以,请把它给我,它现在就在你的手里。” 皮拉尔慢慢地摊开手,她的手里有一小捆橡皮筋和一小块木头做的东西。萨格登警司接过它们,装进一个信封,放进自己的胸前口袋里。 他说了声“谢谢”便转过身去。就在这一刹那,斯蒂芬·法尔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震惊和敬意,好像在说他之前小瞧了这位高大英俊的警司。 他们慢慢地走出房间,听见警司在身后公事公办地说着:“那么现在,如果你们愿意……” 5 “没什么比得上用木柴生的火。”约翰逊上校说着又添了一根木柴,把椅子挪得离火苗更近了。“你请自便。”他又加了一句,殷勤地让他的客人注意到手边的玻璃酒柜和虹吸壶。 他的客人礼貌地抬起一只手谢绝了。他小心翼翼地侧着椅子,朝燃烧着的木柴挪近了一些,尽管他认为这样做既有可能烤焦鞋底,又无法缓解盘踞在肩膀和后背的冷气旋涡(感觉就像某种中世纪的酷刑)。 约翰逊上校,米德什尔郡的警察局局长,可能认为世上没有什么东西能胜过壁炉里的火,但赫尔克里·波洛却认为,中央供暖设备要胜过它千倍,而且从不会输! “卡特莱特的那个案子(注:参见阿加莎·克里斯蒂《三幕悲剧》。)真是让人吃惊。”主人带着怀旧情绪评论道,“不可思议的人!为人处事那么有魅力。怎么搞的,从他和你一起来的时候起,就让我们对他言听计从。” 他摇摇头。 “我们再也不会碰到那样的案子了!”他说,“用尼古丁投毒还是相当罕见的,谢天谢地。” “曾有一段时间,大家认为所有的投毒案都不英国,”赫尔克里·波洛说,“带有异国情调!不光明正大!” “我可从没这么想过,”上校说,“有大量的砒霜下毒案——很可能比我们知道的还要多得多。” “对,很可能。” “投毒案总是让人尴尬,”上校接着说,“专家们的证词互相矛盾,医生们则对他们所说的话过分谨慎。这种案子对陪审团来说也总是很难办。如果一个人非得去杀人的话(当然这是上帝所不允许的),就给我直截了当地干。给我一件死因清清楚楚的案子。” 波洛点点头。 “枪杀,割喉,砸扁脑袋……你偏爱这些吗?” “噢,别用偏爱这个词,我亲爱的伙计。这么说好像我很喜欢谋杀案似的!我倒希望再也不要有了。不管怎么说,在你来访期间,我们应该是足够安全的。” 波洛谦逊地说:“我的名声——” 但约翰逊接着说了下去。 “圣诞节期间,”他说,“和平、友好,都是这一类的事。到处都很友善。” 赫尔克里·波洛靠在椅子背上,两手指尖相对,若有所思地审视着这位主人。 他喃喃道:“的确,照你这么说,圣诞节期间不太可能发生犯罪事件?” “我正是这个意思。” “为什么呢?” “为什么?”约翰逊似乎被问得措手不及,“这个,就像我刚才说的——圣诞节是一个欢庆的美好日子,就是这样!” 赫尔克里·波洛喃喃道:“英国人啊,真是感情丰富!” 约翰逊坚决地说:“如果我们就是这样又怎么样?如果我们真的喜欢那些旧时光,那些古老的传统节日,又怎么了?这有什么坏处吗?” “没什么坏处,它非常迷人!但让我们先来看一些事实。你说圣诞节是一个欢庆的日子,那是不是意味着大吃大喝?实际上,这就意味着暴饮暴食!暴饮暴食会引起消化不良!而伴随着消化不良,就是兴奋和易怒!” “犯罪事件,”约翰逊上校说,“并非源于兴奋和易怒。” “我可不这么认为!再换一个角度来看,圣诞节洋溢着友善的气氛,确实如此,如你所说,但它是‘装出来的’。旧日的争吵平息下来,原本意见不合的人同意再一次和解,虽然只是暂时的。” 约翰逊点点头。 “停战,确实如此。” 波洛继续阐述他的理论。 “而如今的圣诞节,意味着一整年都分散在各地的家庭成员再次团聚在一起。在这种情况下,我的朋友,你必须承认,会产生一种很大的压力。那些脾气不怎么好的人给自己施加了很大的压力,让自己表现得和蔼可亲。圣诞节有很多伪善的东西,可敬的伪善,那些伪善有很好的理由,也是可以理解的(注:波洛说的话中英语法语混杂,法语部分用斜体表示,全文相同处理。),但无论如何都是一种伪善!” “好吧,但我是不会这么想的。”约翰逊上校怀疑地说。 波洛看着他微笑。 “不,不。这是我的理论,不是你的。我只是想告诉你,在这种情况下,精神压力加身体不适,很有可能使原本只是轻微的厌恶和不重要的意见不合突然升级,表现得更为严重。伪装成一个更为和蔼可亲、更为宽容、品格更为高尚的人,迟早会对人产生影响,结果就使他变得比正常情况下还要不好相处、还要无情,总之就是让人不愉快!如果你要人为地建起堤坝抑制本性的流露,我的朋友,那堤坝迟早会崩塌,酿成大洪灾!” 约翰逊上校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我总也搞不清你什么时候是认真的,什么时候是在和我开玩笑。”他抱怨道。 波洛朝他笑着。 “我不是认真的!一点儿也不认真!但我说的是实情,无论如何都一样——人为的压制本性会引发人们的自然反应。” 约翰逊上校的男仆走进房间。 “萨格登警司打来电话,先生。” “好的,我就来。” 警察局局长道了声歉,而后离开了房间。 过了大约三分钟,他回来了,神情严肃且慌张不安。 “该死的!”他说,“谋杀案!还是在平安夜!” 波洛的眉毛扬了起来。 “准确无疑吗?我是指谋杀。” “呃?噢,不会有别的可能!清楚明白的案子。是谋杀,而且是相当残忍的谋杀!” “被害人是谁?” “老西米恩·李。我们这儿最有钱的人之一!早先在南非赚了一大笔钱,靠黄金,不,我想是钻石。他投资了一大笔钱开办工厂,制造一种采矿机专用的小零件,我相信那是他自己的发明。反正他很快就轻松地发了财,他们说他顶两个百万富翁。” 波洛说:“他很受欢迎,是吗?” 约翰逊慢吞吞地说:“我觉得没人会喜欢他。他算是个怪人,已经残废了好多年。我本人并不太了解他,但他绝对是这个郡里的一位大人物。” “那么这个案子,将会引起很大轰动了?” “是的,我必须尽快赶往朗代尔。” 局长犹豫了一下,看着他的客人。波洛回答了他没有说出口的问题。 “你愿意我陪你一起去吗?” 约翰逊尴尬地说:“求助于你好像有些丢人。可是,这个,你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萨格登警司是个好人,没人比他更好了。他勤勉,细心,可靠。可是,嗯,他在任何方面都没什么想象力。我非常愿意,你能在那儿,给些建议。” 他在说最后一句话前稍微停顿了一下,而且听起来有点儿像发电报的格式。波洛马上做出了回应。 “我很乐意前往。我会尽我所能地协助你们,你完全可以相信我。我们不该伤害一位好警司的感情,那是他的案子,不是我的。我只是一名非官方顾问。” 约翰逊上校热情地说:“你真是一个好人,波洛。” 说完这句赞扬的话,上校就同波洛一起出发了。 6 一位警察来为他们开了门,行了礼。在他身后,萨格登警司从大厅里走过来说:“很高兴您来了,长官。我们去左边的那个房间好吗,李先生的书房?我想先为你们讲一遍事发经过,整件事情太奇怪了。” 他领着他们走进大厅左边的一个小房间。那儿有一部电话和一张放满了文件的大桌子,贴着墙都是一排排书架。 上校说:“萨格登,这位是赫尔克里·波洛先生。你可能听说过他,他正好在我家做客。这位是萨格登警司。” 波洛微微躬身行礼,然后打量起这个人。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高个子男人,肩膀方正,举止如军人一般,鹰钩鼻,颇具挑衅意味的下巴和茂密的栗色胡子。听到介绍后,萨格登使劲地盯着波洛看,而波洛则一个劲地注视着萨格登警司的唇髭,它的浓密似乎令波洛着迷。 警司说:“我当然听说过你,波洛先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好几年前也曾来过这里,巴托洛缪·斯特兰奇先生毒杀案,用的是尼古丁。那起案子不在我所管辖的区域内,但当然了,事件的始末我都听说了。” 约翰逊上校不耐烦地说:“现在,那么,萨格登,跟我们说说事情的经过。你说这是一起清楚明白的案子。” “是的,长官,肯定是谋杀,没有丝毫疑问。李先生的喉咙被割开了,颈静脉断裂,是医生说的。但这件事里有一个非常奇怪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 “我希望您能先听我说一遍事情的始末,长官。情况是这样的:今天下午大约五点钟,我在阿德斯菲尔德警局接到李先生的电话,他的声音在电话中听起来有些古怪。他叫我晚上八点钟到他家一趟,特意强调了这个时间。另外,他让我跟管家说,我是去为警方的慈善事业募集捐款的。” 上校猛地抬起头。 “为你去他家找了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没错,长官。嗯,当然,李先生是位大人物,我便答应了他的请求。我到的时候差几分钟八点,我说自己是来为警方的孤儿院募捐的。管家去通报后回来告诉我,李先生愿意见我。于是他带我去李先生的房间,房间在二楼,就在餐厅的正上方。” 萨格登警司停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接着以公事公办的口气继续讲述。 “李先生坐在壁炉边的一把椅子上,穿着睡衣。管家关上门离开后,李先生叫我坐到他身旁,支支吾吾地说他想向我报告一起盗窃案的细节。我问他说什么被盗了,他回答说他有充分的理由确信,价值几千英镑的钻石(未经加工的钻石,我想他是这么说的),被人从他的保险箱里偷走了。” “钻石,嗯?”上校说。 “是的,长官。我询问了他一些例行的问题,但他表现得非常不确定,回答得也很含糊。最后他说:‘请你明白,警司,关于这件事,我也可能弄错了。’我说:‘我不太明白,先生。钻石要么不见了,要么就还在——二者必选其一。’他回答说:‘钻石确实不见了,警司,但它们的失踪也可能只是一个相当愚蠢的恶作剧。’这听起来太奇怪了,但我什么也没说。他接着说:‘我很难给你详细的解释,但事情就是这样的:在我看来,目前只有两个人可能拿走了钻石。若是其中一个拿的,那可能只是开个玩笑;但如果是另一个人拿的,那它们就肯定是被盗了。’我说:‘您到底想让我做些什么呢,先生?’他立刻回答:‘我想让你,警司,大约一个小时之后再来一趟。不,再晚一点儿,九点五十五分吧,到那时候,我就能明确地告诉你我的钻石是否被偷了。’我有点儿糊涂,但还是同意了,然后就离开了。” 约翰逊上校评论道:“奇怪,太奇怪了。你觉得呢,波洛?” 赫尔克里·波洛说:“我可以问问吗,警司,你得出的结论是什么呢?” 警司摸着下巴,小心翼翼地答道:“呃,我有过各种各样的想法,但总的来说,我是这么推断的:毫无疑问,根本没有什么恶作剧,钻石的确被偷了。但那位老绅士不能确定是谁偷的。我的看法是,他说的那两个最有可能的人,应该是真的——那两个人一个是用人,另一个则是家里人。” 波洛赞赏地点点头。 “非常好。对,这就能很好地解释他的态度。” “因此他希望我晚些时候再来。在中间的这段时间里,他打算把那两个人分别找来面谈。他会告诉他们,他已经把这件事跟警察讲了,如果能尽快物归原主,他可以让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约翰逊上校说:“如果他的猜想没有被证实呢?” “这样的话,他会让我们来调查这件事。” 约翰逊上校皱起眉头,捋着胡子,提出了异议。 “他为什么不在你来之前就把事情问清楚呢?” “不,不,长官。”警司摇着头说,“您没看出来吗,如果他那样做,就只是虚张声势,半点说服力都没有。那人会对自己说:‘那老家伙是不会把警察找来的,就让他怀疑去吧!’但如果老人说:‘我已经跟警察说了,警察刚刚离开。’接着那个贼去问管家,管家又证实了这件事。管家说:‘对,警司开饭前刚离开。’这样的话,那个贼就会相信老先生是认真的,而他自己还是把钻石吐出来为妙。” “哦,是的,我明白了。”约翰逊上校说,“你有什么想法吗,萨格登,那个‘家里人’,可能是谁呢?” “没有,长官。” “他没给你什么暗示吗?” “没有。” 约翰逊摇了摇头:“好吧,继续吧。” 萨格登警司继续以公事化的口吻说下去。 “我再次来到这幢房子,长官,正好是九点五十五分。就在我要按门铃的时候,听到房子里传来一声尖叫,接着是几声叫喊和一阵骚乱。我不停按门铃,还砸了门环,三四分钟后才有人来开门。当男仆最终把门打开时,我马上就知道这儿发生了一起重大事件。他浑身都在颤抖,看起来马上就要晕过去了,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李先生被杀了。我急忙跑上楼去,发现李先生的房间乱作一团,很明显曾发生过激烈的争斗。李先生躺在壁炉前的血泊之中,喉咙被割开了。” 上校严厉地说:“不可能是他自己弄成那样的吗?” 萨格登摇摇头。 “不可能,长官。举一个例子来说,房间里的桌子和椅子都翻倒了,瓷器等装饰品全打碎了,而且现场没有发现可用来当凶器的剃刀或其他刀具。” 上校沉思着说:“好吧,看起来确实是谋杀。房间里还有别人吗?” “大部分家庭成员都在那儿,长官,只是站在周围。” 约翰逊上校说:“你怎么想的,萨格登?” 警司慢吞吞地说:“一件糟糕的事,长官。我觉得像是屋子里的人干的,我想不出哪个外人能在干了这事之后及时逃走。” “窗户是什么样的,关着还是开着?” “房间里有两扇窗户,长官。一扇是关死了,闩着;另一扇从底下拉起了几英寸——但用一个防盗螺栓固定住了,动不了。我试过了,它卡得非常紧——我敢说那扇窗有好几年没开过了。另外,外面的墙面很光滑,没有裂缝——也没有常春藤或其他藤本植物,我认为没人能从窗户逃走。” “房间里有几扇门?” “只有一扇。那个房间在走廊的尽头,门从里面锁住了。他们听到搏斗声及老人的死前尖叫后,立即冲上楼来,把门砸开才进去的。” 约翰逊厉声问道:“开门后谁在房间里呢?” 萨格登警司严肃地回答:“房间里没有任何人,长官,除了几分钟前被杀的老人。” 7 约翰逊上校瞪着萨格登足足几分钟,才没好气地说:“你是想告诉我,警司,这是一桩只有在侦探小说里才会读到的该死案子,一个人死在一间上锁的房间里,显然是被某种超自然力量杀死的吗?” 一抹无力的笑容出现在警司的唇边,他严肃地回答: “我不认为事情有那么糟,长官。” 约翰逊上校说:“自杀,肯定是自杀!” “如果是自杀的话,凶器在哪儿呢?不,长官,自杀是不成立的。” “那么凶手是怎么逃走的呢?从窗户吗?” 萨格登摇摇头。 “我发誓他不是那样逃走的。” “但门是锁着的,而且你说,是从里面锁上的。” 警司点点头。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放在桌上。 “没有指纹,”他明确道,“可是看看这把钥匙,长官,用放大镜好好看一下。” 波洛弯下腰去,和约翰逊上校一起察看这把钥匙。上校发出一声惊呼。 “天哪,我看到了,钥匙顶端有些轻微的划痕。你看见了吗,波洛?” “是的,我看见了。这也就是说,钥匙是从门外转动从而锁上门的——用一种特别的工具穿过钥匙孔,抓住钥匙——很可能是一把普通的老虎钳,就能办得到。” 警司点了点头。 “可以做得非常好。” 波洛说:“那么,他的想法就是,希望被认定为自杀,因为门是锁着的,房间里又没有别人。” “正是这样,波洛先生。我想说,这是毫无疑问的。” 波洛怀疑地摇摇头。 “但房间里一片混乱啊!就像你说的,这样的状态就排除了自杀的可能,凶手应该第一个就想到把房间布置整齐。” 萨格登警司说:“但他没时间了,波洛先生。这就是问题所在,来不及。他原本指望能在老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将其制伏,可是没成功。发生了一场争斗——一场显然会被楼下的人听到动静的争斗;不仅如此,那位老先生还高声喊了救命,所有人都冲了上来。凶手只来得及匆忙溜出房间,再从外面把门锁上。” “没错,”波洛承认,“这个凶手很可能搞出这么一通闹剧。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不留下凶器呀?因为如果这儿没有凶器,就理所当然的不可能是自杀!这个错误是不可原谅的。” 萨格登警司坚定地说:“罪犯总会犯错。这是我们的经验。” 波洛轻轻地叹了口气,喃喃道:“虽然他犯了错,可他还是逃脱了。结果一样。” “我不认为他真的逃脱了。” “你是说他还在这幢房子里?” “我看不出他还能去哪儿,这是一起内部人犯的案子。” “可是都一样,”波洛温和地指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还是逃脱了,因为你不知道他是谁。” 萨格登警司的语气温和,却很坚定。 “我想我们很快就会知道的。我们还没对这家人进行问讯呢。” 约翰逊上校插了进来。 “瞧,萨格登,我想到一个问题。无论是谁从外边锁上了门,都一定了解不少这方面的知识。换句话说,他很可能犯过罪,这类工具可不好使用。” “您的意思是,这是一起惯犯作的案,长官?” “我正是这个意思。” “看起来确实很像。”萨格登也表示赞同,“由此推断,看来用人中有一个职业小偷。这也就解释了钻石被偷,以及随之而来的谋杀案了,顺理成章。” “但这样的推论有什么不对?”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可要证明有些困难。家里共有八个用人:其中有六个女人,而这六个人中有五个在这儿干了至少四年,外加管家和男仆。那位管家在这儿快四十年了——我想说这是项很可观的纪录。男仆是本地人,园丁的儿子,土生土长,我可看不出他会是职业小偷。最后一个是李先生的贴身男仆,他算是新来的,可他当时不在房子里——现在也还没回来——他是八点钟之前出去的。” 约翰逊上校问:“有这幢房子里的人的确切名单了吗?” “是的,长官,我问管家要的。”他拿出笔记本,“念给你们听好吗?” “请吧,萨格登。” “阿尔弗雷德·李先生及夫人,国会议员乔治·李及他的妻子,哈里·李先生,戴维·李先生和夫人,皮……”警司顿了一下,小心地念出那个词儿,“皮拉尔·埃斯特拉瓦多斯小姐,”被他读得像一幢建筑物的名字,“斯蒂芬·法尔先生。然后是用人:爱德华·特雷西利安,管家;沃尔特·钱皮恩,男仆;埃米莉·里夫斯,厨娘;格雷斯·贝斯特,二等女仆;比阿特丽斯·莫斯库姆,三等女仆;琼·肯奇,打杂女仆;西德尼·霍伯里,贴身男仆。” “就这么多,嗯?” “就这么多,长官。” “知道谋杀发生的时候他们每个人都在哪儿吗?” “只知道个大概。我说了,我还没问讯过任何人呢。据特雷西利安说,当时先生们都还在餐厅里,女士们去了客厅。特雷西利安端上了咖啡,据他说,当听到头顶上传来喧闹声时,他刚刚回到餐具室。接着是一声尖叫,他便跑出来冲进大厅,然后跟其他人一起跑上了楼。” 约翰逊上校问:“谁住在这幢房子里,谁是刚来的?” “阿尔弗雷德·李夫妇住在这儿,其他人都是来做客的。” 约翰逊点点头。 “他们现在都在哪儿?” “我要求他们都待在客厅里,直到我找他们听取情况。” “我明白了。我想我们最好先上楼去看看现场。” 警司领他们走上宽阔的楼梯,穿过走廊。 刚踏进案发现场,约翰逊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太可怕了!”他评论道。 他站了一会儿,仔细观察翻倒的椅子、打碎的瓷器,以及染上了血迹的各种碎片。 跪在尸体旁的一位瘦瘦的中年男人站起身,冲他们点头致意。 “晚上好,约翰逊,”他说,“一团糟,嗯?” “确实如此。有什么能告诉我们的吗,医生?” 医生耸耸肩,咧嘴笑了。 “我会用最专业的尸检术语。情况一点不复杂,凶手割开了他的喉咙,像杀猪那样。不到一分钟他就死了。目前还不能确定凶器。” 波洛穿过房间来到窗户旁。正如警司所说,一扇窗关着且闩上了,另一扇从底部打开约四英寸,由一根显眼的粗螺钉牢牢地固定在那个位置上,就是那种几年前被称作防盗螺丝的东西。 萨格登说:“据管家说,无论天晴下雨,那扇窗户都不关。窗户下面铺了一小块油毡,防止雨打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