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浴血同袍操戈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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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晔这般处变不惊,还高高在上的姿态,让何敬成极为恼怒。 只不过这份恼怒跟以前已经是大为不同。 如果是今日之前,看到李晔如此做派,何敬成会觉得对方狂妄自大、不知天高地厚,会有一种猛虎被羊羔挑衅、大象被蚂蚁示威的愤怒,这建立在何敬成完全看不起李晔的基础上。 但是现在,何敬成的愤怒更多的是一种心境失衡的自我修补,和掩饰自身忌惮的故作姿态。 何敬成很清楚,帮助妖族取得兽潮战争胜利、解除了周天星斗大阵和混沌钟封印的李晔,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虽然在凡间有些势力,但没人会觉得他能掀翻仙庭的凡人。 李晔之前在平卢抑制蓬莱道门,甚至是在大唐北方各藩镇消除道门香火的做法,在仙庭跟何敬成看来是可笑的,因为李晔注定会失败。等到他身死道陨,他的一切努力都只是一个笑话。 道门对天地的掌控,根本不会因为李晔这个区区凡人而改变,哪怕他是一方诸侯。 但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如今从东海归来的李晔,不仅有数十万妖众为羽翼,还有几大妖王结为盟友。哪怕是道门仙庭,号称天地主宰的存在,在倾尽所能的情况下,要败他也是千难万难,一个不小心,还有被他掀翻凡间的可能。 在凡间,李晔有数十州县作为根基,河北之地的藩镇无不臣服;有一支才能卓越、行事高效的官吏队伍为他日夜奔走、处理政事;有千百万的百姓为他所用,真心拥戴;有几场大战下来未尝一败,几乎可以说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平卢军。 眼下的李晔,有雄师百万,修士成云,良将如雨,谋士万千。天下诸侯,再也没有第二人有如此势力。 他坐拥北方,俯瞰中原,睥睨天下,无人不惧。 事到如今,哪怕是从一开始就最坚定的认为,天下大乱,唐室将亡,李晔必不可能中兴社稷,更无力挽狂澜之气运的道门,也不得不在无可辩驳的事实面前,收起这种理所应当的自信,变得迟疑不定。 若是旬月间能够收复整个河北的李晔,都没有逐鹿中原的气运,那么天下诸侯谁有? 若是以地仙境实力,就能破解仙庭对周天星斗大阵、混沌钟万年封印的李晔,都没有问鼎天下的气运,那么天下豪杰谁有? 若是在九处天道秘境,显露六个时就得了其中两个的李晔,都没有廓清宇内的气运,那么天下英雄谁有? 仙庭就算再自大,何敬成就算再狂悖,此时也不敢再说李晔没有! 正因如此,此时此刻,面对被仙人团团包围却气度从容的李晔,何敬成才会如此稳不住,需要靠愤怒的大喝来掩盖心头的忌惮。 团团包围李晔的一百多名仙人境修士,有地仙境也有天仙境,此刻面对李晔却都是躬身防备的姿态,莫说像以往出现在李晔面前的仙人一样,过去轻蔑的呵斥对方,对李晔悍然出手了,他们现在连站的靠近些都不敢! 被包围在中心的李晔,身后只有两个人。 这些仙人有一百多个同伴,但他们却远没有李晔镇定。无论是身旁的同伴还是何敬成、朱温,都不能给他们一丝一毫的安全感。 而面对这样一群手下,何敬成虽然理解他们的心情,但不得不承认,他的安全感也跟着下降了不少。 虽然他有仙帝赐予的绝品法宝诛邪血磨盘。 在出行之前,何敬成觉得诛邪血磨盘在手,他随随便便就能杀了李晔,为仙庭除去一个心腹大患。 但是现在,看到负手而立,身陷囹圄却好似君临天下的李晔,何敬成的信心逐渐消散。 作为绝品法宝,诛邪血磨盘自带法阵,一旦发动起来血云蔽野,四合之内皆是死地,既能范围杀敌,也能重点突破。 修为稍低、心智不坚的修士,一旦被法阵中的血煞之气所影响,便会心神失守,成为待宰的羔羊,就像何敬成之前刚见诛邪血磨盘那样。 所以明知李晔身后有八千妖众,何敬成也敢现身拦截对方。八千妖士虽然多,会分散诛邪血磨盘的威力,但毕竟都只是真人境,还在诛邪血磨盘的承受范围内,最终只有被屠戮的份。 诛邪血磨盘也不是没有弱点,它发动起来颇为费劲,不能在战斗的时候瞬发,需要事先找到地点,提前布置,然后引诱对手进入诛邪血磨盘的影响范围。 这对何敬成来说不算什么,他算准了李晔回青州的路线,也摸透了李晔重视苍生的脾性,遂在这座小镇动了手脚,成功将李晔吸引过来。这是他的智慧。 杀李晔,顺便还能灭八千妖众,这是何敬成预想好的画面。 李晔只带了吴悠和狐妖出现,没有八千妖众在身旁,这是何敬成碰到的第一个意外。 李晔没有进入小镇,也就没有进入诛邪血磨盘的法阵正中心,不会受到最强横的攻击,这是何敬成碰到的第二个意外。 平心而论,这两个意外并不影响何敬成杀李晔这个根本问题。 李晔身边没有妖士跟随,诛邪血磨盘虽然丧失了诛杀妖族修士的机会,但也不用担心被妖族修士分散威力;李晔虽然没有进入到诛邪血磨盘的核心点,但距离也不远了,法阵对他的攻击力并不会弱多少。 充其量,也就是十成威力和九成五威力的区别。 这个区别在诛邪血磨盘的绝对力量面前,可以忽略不计,它仍旧足够让李晔动弹不得,并抽干他的灵气。 随后朱温就能手刃了他。 何敬成原本不必担忧、忌惮。 但是这两个意外,还是让他担忧、忌惮了。 因为,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而是李晔。 不是之前那个被他们错看、轻视的安王,而是那个气运非凡、实力惊人的李晔。 这两个意外,的的确确让诛邪血磨盘的杀伤、杀伤力都下降了,这让何敬成不由得心生忌惮之心——忌惮李晔的气运。 “意外的影响虽然不大,但这会不会是一种预兆?此行失败的预兆?”何敬成心里冒出这个念头。 这两个意外只是小节,无关大局,但却让何敬成冒出这个荒诞的想法。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对李晔的忌惮已经深入骨髓,并且因此被影响了心神! 李晔并没有格外的做什么,但却已经在不经意间,起到了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 李晔见何敬成自顾自的脸色数变,眼中不无踌躇忌惮之色,心里觉得有趣,便笑着揶揄道:“狠话已经说出来了,接下来不是应该要动手?难不成何仙人还打算吓唬住孤王,好趁机赶紧溜走?” “你......”何敬成被被如此嘲讽,立即气得不轻。他知道自己刚才想太多了,连忙稳定心神,重拾士气。 这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朱温开口了。 他向李晔抱拳道:“安王,你我一别经年,这回难得相聚,对朱某而言实在是幸事。犹记得当年平定黄巢后,你我曾在长安王府欢饮,一夜尽欢,安王彼时英姿,让朱某每每想起起时,都久久不能忘怀。昔日浴血为同袍,而今操戈为仇敌......安王,多担待了!” 朱温是个粗人,难得有说这些文绉绉话语的时候,可见为了在李晔面前不显得粗鄙,他很是酝酿了一番辞藻。 李晔正经看了朱温一眼。 以他的身份,本可以站在大义的角度上,对朱温进行道德批判,但他没有这样做,只是淡淡道:“人浮于世,各有天命,乱世大争,各占时运。你今日若是死于孤王剑下,看在旧情的份上,孤王会让你全尸入土。” 朱温再度抱拳:“若是安王死,朱某必然厚葬!” 李晔没有再说话。 朱温也跟着没有了言语。 何敬成大喝一声:“诛邪血磨大阵,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