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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菲走近一步,看向傅明的眼中流露出疼惜,“公子,我知道您并非是任性之人,您只是曾将爷当作了家人,便不免伤心了吧。” 傅明低头,许久后才重新抬首,轻轻一笑道:“是我妄想了。人啊,不能矜贵,一旦以为自己是谁,便会忘了处境,终究是要吃亏的。”那笑容在烛光中却显得有些寥落。 绿菲劝慰道:“公子,时日尚短,往后会越来越好的。” 但自此夜至秋尽冬来,傅明几乎再未见过靳以。 靳以不再踏足芳满庭,倒也并非全然是因为与傅明有所嫌隙,官中事务缠身亦使他少了许多时间与家人相处。 入冬后,一直蠢蠢欲动的南疆流匪渐渐集结成队,终于高举反旗,将齐国南境边界搅成一滩浑水,百姓不得安宁。靳以奉命,领兵平叛。 对此,靳府上下主子们既觉欢喜,又有所担忧。靳府逐渐没落,正需要子孙立军功重振门庭,但入冬后气候恶劣,南境乃是瘴疠之地,打仗也是艰险之事,此去考验重重,不知能否无恙凯旋。 临近军队开拔之日,老太太日日嘱咐王氏为靳以打点好行装,这事本应是傅明来做,但傅明身为男子,也许不如女子心细。而且,王氏跟随靳以多年,是伺候着靳以长大的,老太太认为这事交与她来做,更为合适。 靳以出发之前,特意多抽了空去老太太屋中问安,甚至去向自己叔父和纫兰道了别,收了许多叮咛祝福。却并未走向芳满庭。 “公子,爷明日就要离府了,您……”绿菲欲言又止。 傅明搁笔,看向窗外檐下灯光中飘落的霏霏细雪,半晌后说道:“取一把伞来。” 芄兰笑道:“这就去!” 烛光映着雪光,一路从芳满庭移向整个靳府后院的中央。 叩响房门,里边传来白露的声音:“谁呀?” “白露姐姐,我们公子来了。”绿菲应道。 房门打开,厚帘掀起,暖气袭人,傅明禁不住地打了个喷嚏。 屋里,王氏正带着几个丫鬟清点已经整理好的行装,靳以则在烛火旁擦拭一柄长剑,剑光与架上铠甲的光芒森然耀目。 各自行礼见过,傅明道:“爷明日出征,我来看看。” 靳以点点头,见傅明鞋上水渍,问道:“外头下雨还是下雪了?” “下雪了。”傅明回道。 两人再无话说,倒是王氏清点行李的声音回荡在房中,格外清亮。 靳以收剑入鞘道:“点来点去,点了数回了,足够了。这几日你辛苦了,回屋歇着去吧。” 王氏闻言,让丫鬟们将箱子关好,又走到靳以身边柔声细语道:“爷这一去,远不说,又不是京都这样的地方,战场上刀剑无眼,爷一定要保重自身。妾在家中日日为爷祈祷,盼爷打胜仗,早日平安归来。” 靳以点点头,又挥挥手,王氏便带着自己的贴身丫鬟退下,走到帘前时,她回头道:“明公子也早些回去歇息吧,爷累了,明日还要早起呢!” 傅明没有搭理她,她咬牙闷声,随即冷冷一笑,袅娜而去。 傅明从芄兰手中拿过一个小包袱,放在桌上,“这些药粉冲水喝,喝了有祛寒除湿,温养肠胃的功效,爷若信得过我,可以常饮,如此便不会轻易水土不服。” 靳以点头,“我晓得了,你有心,多谢。” 傅明便也不再多言,起身告辞。 临走时,靳以却叫住他,又对白露道:“你去取我的鹤氅来。”待白露取了来,他亲自拿了递给傅明,“外头冷,你披着回去吧,莫要着凉。” 傅明接过,穿上,有些沉,有些大,但又觉得很暖和,他微笑颔首道:“多谢爷。”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下,“那首曲子,我已经想好了名字,叫‘明月夜’,等爷回来,我再弹给爷听。” 身后人回了一声“好”,并道:“我外出的这些日子,辛苦你照顾家里。” “爷放心。”傅明颔首应下,不再停留,大步去了。 回时雪下得更大了,风卷雪絮,弥漫夜空。 芄兰问道:“公子,这么大雪,军队还能开拔吗?” 傅明道:“只要路能通,就会开拔的。打仗不是儿戏,军令如山,轻易不会变更。” 芄兰点点头,此刻她更能体会到身为一家之主要撑起家业的不易,心中便默默为靳以祈祷起来。 主仆一路无话,落雪无声,而风声紧凑,这夜便愈发寂静。 第13章 章十三 正如傅明所言,平乱军队在风雨交加的日子里如期开拔。 北风呼啸,大纛猎猎。道路虽泥泞,军容却整肃。 靳以所率领的乃是后续援军,前方已有军队在抗敌,援军抵达后,即可展开全面围剿。 自京都往南,天气渐渐晴朗,军队跋山涉水,终于进入南境。但在离乱区仅数百里的潭州,却遭遇了当地数十年不遇的冰雪灾害。 一场大雪方将融化,气温再降,又覆厚雪,如此反复,渐积成冰。而潭州往南多山,有些官道便是开凿在山上的,大雪封山,冰路难行,大军被阻。前线吃紧,请援书已有数封到达靳以手中。 靳以推演战事进程,心知不可耽搁过久,派兵四方打探侦察可有其他通行之路,并命将士们凿冰开路。 派出的人尚未有确切回音,凿冰开路也不可一蹴而就,正当众将领与谋士皆焦头烂额一筹莫展之际,有低阶军官毛遂自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