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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话,顾及三方,滴水不漏,傅明心道,自己竟不知这小伶人如此能说会道,也笑回:“二位有心了。” 燕乐此前不知周承衍所讲贵客是傅明,如今见是他,脸上笑容虽淡了几分,但更真了几分,语气也不似方才热络,可亦添了真诚:“许久不见了,明哥。” 周承衍讶然道:“你们认识?” 傅明点头,“我与阿乐,自小认识。” 周承衍疑惑,一个富家公子,一个风月名人,两人是如何自小相识的?他与燕乐认识已多年,知晓他不少事,却不知他还有傅明这样的故人。但显然,他二人都不想解释,他便也不再多问。 燕乐道:“上回楼上匆匆一瞥,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明哥你是清减了还是福泰了。” “现下你可以好好看看了,如何?” 燕乐果然仔细打量了傅明一番,笑道:“甚好,和从前一样。” 周承衍自觉噤声,让两人叙了一番旧。待其他客人纷纷前来,傅明和燕乐便各自隔开,燕乐再次挂上灿烂的笑容,语气重新变得热络起来。 周承衍对傅明道:“我还是觉得他方才那样儿好。” 傅明笑道:“他们这一行的谋生之道便是如此,你喜欢他方才那样儿的,但是其他人也许看不惯。他这样也挺好,怎么都不会讨人嫌。” “那是。”周承衍笑了笑,“模样儿没得说,琵琶弹得好,歌儿动听,还会说话,要不怎能是京都第一名伶呢?” 傅明想起多年前自己问燕乐他是否已经下定决心时,燕乐那毫不迟疑的坚定神情,又看了看他当下样子,心中仍是微微抽疼。但他很快便收敛起心绪,在周承衍的介绍下,与众人一一厮认。 其中,周承佑与周承信是周承衍本家堂兄弟,承佑与承衍同岁,两人一同读书,直如亲兄弟一般;周承信年长几岁,已经及冠,表字守真,大家便以字称之。崔璟则是当朝宰相之孙,小时便有神童之名,如今长大,深受祖父喜爱,着意培养,连皇帝也有所耳闻并召见过,赏了不少东西,美名远播。祁信字远书,虽出身寒门,但才华横溢,已经是举人身份,登科在望,意气风发,在一群锦衣华服的公子哥之中,亦丝毫不显逊色。此外还有一个叫庆孙的,听闻祖上也是官宦,及至他这一代,家中无人做官,却仍是诗书门第,庆孙满腹经纶,却不打算卖与帝王家,反而悠游于京都,颇有大隐隐于市的高人气度。 周承衍是这群人的中心,因为便是他将众人一一集结起来,这两三年时常聚会相交。周承衍在积极进取方面比不过自家兄弟,在声名方面不及崔璟,才华不及祁远书,气度逊于庆孙,如何博得众人青睐?傅明暗中观察许久后,心想,也许便是因为他待人诚恳,毫无私心,又热情大方吧。且他虽不似众人,却又杂糅各家,整体上亦是优秀之子。 因为是周承衍带来的人,众人对傅明都颇和善。 聚会需得饮茶,时下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都噬茶好饮。上回在芳满庭,周承衍见傅明专门在屋子里布置了一间半开放的小小茶室,也得知他习得茶道,便提议这次由傅明来为大家点茶。傅明心知这是周承衍在为自己提供方便,便欣然应允。 侍者搬来茶具,以及一个香架和香炉。傅明道:“把香撤了吧,去摘几枝荷花来,用白瓷瓶装着即可。”又向众人解释道,“今日我选择的茶香味馥郁,无须再焚香,与荷花清香搭配却正适宜。” 傅明所选茶叶非是时下富贵人家爱饮的龙凤团,而是他乳母归家后偶然发现的,听说是江南一带寺庙中老僧所种,在清明前摘嫩芽制成,京都尚未流行。乳母托人远道送来,他尝过,很是喜爱。这回,他特意带了来,给众人尝鲜。 傅明手艺娴熟,动作虽不似专门点茶之人那般行云流水,但有一股闲散潇洒的气质自然流露,像是一个绝世高手,不在乎招式如何,出手随性却又恰到好处。待水烧沸,水汽氤氲遮住了他低垂的眉目,当热水一次次注入杯中时,茶香逐渐散发开来,渗入荷花的清气之中。他端着茶盏呈至众人面前,人们才一一回过神来,头一回觉得,一套点茶的过程竟是如此短暂。 这茶果然香味浓郁,且味道甘美,不输龙凤团茶。众人品过之后都不禁打探是何茶叶,此后不久,这类茶叶亦在京都中传播开来。以至后来,也成为贡茶之一,则是后话。 饮茶之时,好乐的庆孙道:“燕乐怎地不弹曲助兴?” 燕乐笑道:“实非偷懒,只是这茶从前见所未见,一时不知配何曲子。思来想去,似乎并无好曲相配。”说着看向傅明,“公子改日写了好曲子,再奏不迟,佳茗似佳人,还是莫要唐突了好茶。” 庆孙问道:“傅公子善音律?” 傅明道:“略知一二。” “公子谦虚了。”燕乐道,“庆公子您最喜欢的那首《风月主》,词与曲子,都是出自傅公子之手。” “竟是如此。”庆孙拍手笑道,“这敢情好,终于有幸见着知音了!” 周承衍亦笑道:“什么知音不知音的,庆孙你又犯病,知音是相互的,我家明哥儿可没认你这个知音。” 庆孙看向周承衍:“你这木头,自己是个门外汉就不要嫉妒别人高山流水。” 二人斗嘴一番,也是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