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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娘子……”方祈喃喃。 他还记得两个月前自己说过的那段书,也记得沈孟虞那日指出的三处错谬。联想到他们几日前刚刚经历的那一场刺杀,他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生起,不禁打了个战栗:“莫非当年下毒……” “当年下毒的,自然就是前日要杀你们的人。”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忽听风里传来一道熟悉的人声。丛林之间,季云崔一身轻裘缓带,负手而行,只差七步,就要行到他们藏身的石碑处。 季云崔现身突然,神色轻松,似乎对这丛林间的布置一分防备也无。方祈来不及提醒他注意地上蒺藜,电光石火间,他也只能一脸不忍地转过头,顺带捂上沈孟虞正循声向外窥探的眼睛,闷出一句聊胜于无的马后炮来。 “有刺!” “???操!” 作者有话要说: 糖醋瓶子倒了,谁来扶一下嘻嘻嘻 心疼小季三秒,三秒后他又是一条好汉 第42章 玉树披雪 方祈示警得有些迟,季云崔一脚踏下,正好踩在一枚蒺藜上。脚底簇新的长靴瞬间被尖锐的棱角钻出一个窟窿,毛刺入肉,扎得他一蹦三尺高,甚至还空中时就开始龇牙咧嘴地喊痛。 “嘶,痛痛痛……我造了什么孽啊你们这是要谋财害命吗?” 季云崔抱着右脚,像只獐子似的在石碑外头跳来跳去,大呼小叫,看上去可怜至极。 方祈刚才全副心神都集中在沈孟虞身上,没留意外边动静,也没能提前提醒季云崔,他心中有点过意不去,遂放下覆在沈孟虞眼上的双手,弓着身子钻出去,主动上前,想要搀扶伤患。 方祈道:“抱歉季大哥,我方才没察觉到你靠近,你没事吧?” 季云崔把手搭在方祈臂间,额头冒汗,浓眉紧皱,丧着一张脸抱怨道:“有事,当然有事!你快扶着我,我都快要痛死了,哎呦喂,我这脚要是废了可怎么办?骠骑营中的兄弟们还约了我明日去踢鞠呢,我这受伤了去不了可怎么办?” 沈孟虞跟在方祈身后,也从石碑缝中钻出来,他淡淡瞟了一眼季云崔声泪俱下的表演,只吐出两个字:“活该。” “你怎么说话呢?明明是你们的错,我怎么活该了?”季云崔刚被方祈小心搀扶着坐下,冷不防沈孟虞一头凉水浇下,连半分面子也不给他留,脸上登时有些挂不住。 他正打算反呛回去,只是甫一转头看到沈孟虞苍白的脸色和虚浮的身形,心中一惊,不禁又蹭地一下站起来,疾步上前就要查探情况:“你……你这弄的……你信中可没说啊……” 沈孟虞却没理会他的关切。 “是你自己晚到,又故意鬼鬼祟祟地放轻脚步,我们撒这些蒺藜,也只是为了确保安全而已,”他帮方祈撇清责任,眼风幽幽扫过季云崔膝下,不冷不热地道,“没事了?” “诶?”季云崔戏演得正欢,谁料一时不慎,被沈孟虞逼出破绽,他脸上的焦急之色倏忽一变,又开始抱着脚干嚎,“不我疼疼疼疼……” 沈孟虞这回连个白眼都懒得施舍给他。 “方祈,过来。”他半靠在石碑上,只冲着还愣在原地的少年招招手,没好气地催促道,“我无事,你也别演了,我找你来是说正事的。” 季云崔装伤患的把戏被人戳穿,一旁方祈明白过来,瞪了他一眼后也再不管他,他干嚎半天,无人理睬,遂只得无可奈何地站直了身子,收起脸上夸张的表情,正儿八经地问道:“这一月间,京中事端不少,你想让我从何说起?” 沈孟虞道:“从秋猎说起吧。太子可是在几日前提前回京?那位呢?如今还在江北行宫吗?” 季云崔道:“皇后身体抱恙,不便出宫,此番秋猎,便未去行宫随侍。太子骑射功夫虽还不错,但心慈手软,又惦记皇后,故在秋猎上未讨到什么彩头。今上对太子颇有微词,遂在重阳前一日传召太子,令他回金陵探望母后,侍奉榻前,不必再回行宫来。今日銮驾回朝,我这还是求爷爷告奶奶地找人替我当值,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来这山中见你,你可得好好想想要怎么赔我才是。” “重阳前……”季云崔张口就能把一说成十,沈孟虞直接略过他最后一句,只沉吟道,“那太子回京后,可有再发生什么别的事?” “京中风平浪静,无事,”季云崔打不动沈孟虞,他揉揉鼻子,也只能再次偃旗息鼓,主动将近日发生的大事一股脑地说予沈孟虞听,“不过行宫里尚有一事。就在太子回京第二日,今上召集一干世家重臣上山行猎,亲手猎得白虎一头。那白虎毛色油润均匀,乃是百里挑一的珍品,谢贵妃心喜,已求到今上面前,然而谁知今上大手一挥,却将其赐给了陈皇后之兄,陈国舅。” “陈国舅的脾性你也是知道的,就是个直率的草包。今上好不容易对陈氏青眼相待一回,他兴奋都来不及,哪里会学什么固辞不受的做派,当场便收下了,甚至还有意无意地和其他臣子炫耀,生怕不能压谢家一头似的。我猜为此事,谢宣和谢贵妃明着不好说什么,暗地里大概都快气疯了吧。”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萧赞昔日依靠谢氏上位固权,执掌风云,如今看谢家势大,心有罅隙,又试图利用外戚争宠,借一直在朝中被压一头、十分憋屈的太子母族打压回去,还真是帝王冷血,无信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