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她
帝无辞没有接话，垂落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凌厉。 见他沉默，老六忙给老七使眼色，示意他说话注意点分寸。 原是见到帝无辞亲切，老七这说话便也不顾忌了。 被老六一提醒，才回过神，挠了挠脑袋。 拿眼睛看了眼桑曦：“不管怎么说，你们几人还是找个机会跟魔皇商量商量吧。” 桑曦微微垂首，恭敬地应下。 毕竟立场不同，老六老七将人送到城外，便与他们分别了。 他二人一走，帝无辞一直半垂的眸子，才缓缓抬起。 漆黑无边的眼眸之中，冷光厉厉。 “此事是谁都能看出来有蹊跷，你确定要去魔族吗？”没了旁人，桑曦才终于开口。 声音却是压得很低，只有二人能够听到。 “若她真出了事，我便不去了吗？” 帝无辞抬眼扫向他，眸光定定。 桑曦眸子一沉，错开了视线，淡淡道：“情谊自然重要，可若没了命，你的情谊再浓也无法传达给她了。” 他垂落的眼眸中，带着一种难以言状的克制和隐忍。 帝无辞盯着他沉默着，没有接话。 片刻后，才终于移开视线，落向不远处的城门。 姜越回到驿站后，便立即张开了结界。 点燃了上次用剩下的烟草重新拿了出来。 同时取出的还有之前他戴在眼中的那两片晶片。 其中一块晶片上明显的有了裂痕，已经无法使用了，另一片则还是完好。 他刚才在山顶上简单看了下帝无辞的伤势，那伤不是作假。 他如今这个状态，就算他体内的龙族血脉没有被污，去往魔族只有死路一条。 他摆好香炉，点燃烟草，静待那道身影出现。 可是烟草燃烧，一直到火星彻底熄灭，那道身影都始终没有出现。 姜越眉头紧皱，扑上前抓住那块被烧得有些发烫的晶片，一脸沉思。 这东西是苍梧给他的，让他在进入龙族见过龙主之后跟她联系一次，剩下一次留在紧急时候使用。 然而如今…… 事情的确如他们所料，魔族出事了。 苍梧在黎山第六层破阵之时，遇到了阻碍。 当她一路破阵，一直到了第六层内围中心时，忽然察觉自己跟辟闾的联系断了。 不仅如此，连同她跟凤泣剑的联系也断了。 剑虽在手中，却变得无比的沉重，也失去了往日该有的灵性。 甚至于，在她手中，还散发着阵阵戾气，煞气逼人，入手刺骨冰凉。 原以为是因为阵法的缘故。 可在她破了内围最中心这个阵法之后，她跟辟闾还有凤泣剑的联系仍是没有回来，她才意识到，自己在步入黎山时，就已经中了那人的圈套。 第六层内围的阵法被破，周围的景象也没有丝毫改变的迹象。 然而苍梧却并没有着急要走的意思。 她盘腿在阵眼位置坐下，眸光沉敛。 那日她在楚云脑中看到的记忆，应该是那人动的手脚，故意想让她瞧见。 当年她斩断情思，坠入轮回，重塑魔身。 她的神魄意志进入了另外的身体之中，可是那被她挥剑斩断的情思却留在了这片大陆。 神鼎大陆的始源已经无处可考了，但这片大陆孕育生灵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 连世间的污浊都能够化成魔畜，更何况是那些连魔族之主都觉得困扰的情思了。 在她进入轮回后，部分情思也随之坠入。 但与她的神魄不同的是，那缕情思，在某一个时间，某一个契机的作用下，提前回归了神鼎，与滞留在此处的情思凝结，重新塑造出了另外一个人。 那人的模样，与当年的她别无二致。 那人是她的情思所化，自然是继承了她所有的一切。 可以说她就是苍梧，苍梧就是她。 眼下她被困在这黎山之中，坐在宫中那主事之人，便是那另一个“她”。 她当年的肉身早已毁灭，如今这身子，经历过数次天劫，早已从当年瘦小的凤苍梧，锻造成了如今这个既继承有她当年魔族力量，又能如常人一般修炼的特殊体质。 她体内潜藏的力量，早已不是当年的她能够相比的了。 而那缕情思，按照道理来说，既是追随着她进了轮回，那便该一直追随着她。 而现如今这个局面，却恰恰说明了一些事情。 她坐在第六层的最中央位置打坐沉思，眼眸微阖，长而浓密的眼睫随着她思绪流动而轻轻颤动着。 忽然，林中传来动静。 苍梧眸子一睁，从中迸射出缕缕精芒。 “看来，这好戏才刚开始嘛。” 她喃喃念过，唇角勾起一抹邪笑。 她手心微张，其中跳跃起一撮火焰。 那火焰分为三层，最中心处有一道小小的闪电在跳动。 “既然你精心地为本尊布了阵，那本尊若不破了这个阵，岂不是有些对不住你？” 她一声冷笑，手中火光陡然大作，瞬间化作三丈高的火墙，朝着四周的树木上窜去。 焚天雷所过之处，全部化为灰烬！ 然而那道火焰跳出她的掌心之后，便不断朝外扩散开来，似脱缰的野马，放肆地狂奔。 苍梧看着这一幕，双眸危险地眯了起来，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狠戾。 她手中凝结一团灵力，强大的威压陡然倾出，蛮横地朝着周围碾压而去。 那火苗蔓延的势头滞了一下，却并无多大用处。 “当年本尊冒着生命危险抓回来的东西，岂是你这么轻易就能夺走的？” 苍梧冷笑渐甚，眼神一凛，手中那团灵气猛然对准了凤泣剑的剑柄拍去。 “嘶——” 一声凄厉的凤鸣之声贯穿云霄，直上九天！ 焚天雷跟着这声凤鸣狠狠跳动了起来，苍梧趁势一收，捏住火焰的一端。 顾不得手上的灼伤，双手凝爪，动用噬灵术，愣是将被阵法吸走的焚天雷“抓”了回来。 “唔！” 她之前体内仰黎献祭的力量反噬还在，此刻动用噬灵术，一下子牵扯动了，让她心口一阵发闷。 加之焚天雷本就是这世间最为刚烈的火焰之一，她强行将其收回体内，反噬不浅。 焚天雷入体，她便感到经脉中的猎猎灼烧之感！ 没想到这焚天雷被那人一设计，乖巧了多年后那火爆的性子又被勾了起来。 在她体内极为不安分，让她虽是将其吞了回来，却一时有些难以驾驭起来。 焚天雷霸道，火焰灼遍她的全身经脉，让她痛不欲生。 “噗——” 终于，在火焰的力量窜到胸前时，她忍不住吐了口鲜血，撑着凤泣剑跪倒下来。 鲜艳的血液滴落在烈火舔舐过的土地上，绽开一朵朵小巧的“梅花”，同时也滴落到了剑刃之中。 血液没入剑锋，被光洁的剑刃吸吮干净。 苍梧眸子忽然被闪了下，那舔过她心头血的凤泣剑，竟然又重新绽放出了光彩。 少了几分咄咄逼人的煞气，一种熟悉的感觉又涌回了她的心头。 看着那光芒沉敛的凤泣剑刃，苍梧的眸中有了片刻的失神，随即眉头紧紧一蹙。 “我何至于到这个可怜地步了……” 她忽然低语，银牙一咬，眼里满是戾气。 撑着剑重新站了起来，将长剑收入剑鞘，目光坚定地望向前头。 想不到她在两个大陆间挣扎这么久，回归故土后，竟还要她的仇人来帮她守住她的佩剑！ 她狠狠将剑插入面前的阵眼之中，脸上满是耻辱和决绝。 取出黑月匕首握在手中，苍梧继续往第七层走去。 凤泣剑封于剑鞘之中，轻轻低鸣。 黎山第六层是难在阵法，那第七层就完全是难在实力。 步入第七层，整个森林之中，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魔气或者灵气波动。 若非是这其中有许多人在活动，只怕会让人认为这是一座死山。 只是这一层中，虽然有“人”，可这些人，除了具有人的外貌特征，身上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人气。 苍梧刚一踏进这里，便有几个人来拦路。 她眼中净是狠戾，二话没说，抬手便用黑月将那几人抹了脖子。 那几人掉了脑袋，仍旧笔直立在原地。 过了一会儿，那几颗断掉的脑袋，在地上滴溜溜转了几圈，又飞回了脖子上。 那些脑袋随便飞来，随意找了具身体套上。 有的脑袋瘦如豆豉，却装在了一具肥胖身躯上，看上去极为不协调。 苍梧没有理会这些，将一路上拦路的家伙都给撂倒。 她穿过了这片森林，终于看到了一片宽阔的地域——一座阴森如鬼城一般的城池。 苍梧终于停下了前进的步子，金眸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城楼，双眸危险眯起。 她眼中的金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便得深沉起来，最后凝聚成了一片深不见底的黑色。 苍梧闭了闭眸子，垂首看了眼手中的黑月剑，又翻转手掌，看向指间戴着的那枚花纹繁复的古戒，眸子闪了闪。 “可别被那女人拐跑了呀……” 她一声呢喃，手中忽然多出一块薄如蝉翼的银色面具。 面具触感凉薄，入手丝滑。 苍梧只觉得那感觉极为亲切熟悉。 她抬手，用那片面具，盖住自己精致而坚毅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