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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路觉得他又开始乱扯了:“将军?” 刘存己心里有些纠结,这些陈年旧事他已经许久没有对别人说过了,现今看来自己这把年纪了,也没多少活头。要是这件事跟着自己一起葬身大海,他始终觉得不甘心。 正纠结着,刘存己瞥见岑路清澈的双眼,心中突然有些感慨,或许许多年前,自己的眼神也是这样的,可是至此终年,他再不复这样一双清澈的眼眸。 刘存己不再怀疑有他,只是娓娓道来:“将军是说梁雁上将,那是**年前了吧,邦国人气焰正嚣张的时候,你叔叔我跟着将军爬战壕开舰艇,可自在了。” 可是他却没说那无数的断肢残臂,没说漫天的血雨腥风。他只说自己自在,岑路垂下眼眸,没有说话。 刘存己继续说:“我们跟着将军那是战无不胜啊,将军是个打仗的天才,唯一受过陛下亲自绶带的你见过没?那就是咱们将军了。”说到这儿刘存己眉飞色舞了起来,仿佛他身处的不是被叛徒控制的魔窟,而是供他滔滔不绝的领奖台,“可惜,将军就是人太好了。接了那个送命的任务。” “邦国那帮畜生,被咱们打得节节败退还不死心,跟我们僵持在北边边境的一个岛上,敌人的舰艇就围在东边呢,没一个人敢上去救那岛上的……”说到这儿,刘存己突然愤怒地抖了一下,仿佛做了思想斗争之后才换了个说法:“老百姓们。可梁将军不是啊,他总说什么‘为天下开太平’,就那几百个人他也要亲自上岛。” “我跟着也上去了,起初几天还好,粮食水什么的足够,那帮人吃着军队的粮食,一口一个‘将军就是我们的救世主’。可邦国的兔崽子们围了那个岛一个多月,东西送不进来,将军也发愁,总不能短了军队的吃喝,毕竟天天都得费精神守着城。” “所以他带头节约粮食,那么大的块头一天就吃两块压缩饼干,原本挺俊的脸,不出一个星期就瘦得瘪下去了。”刘存己朝地上吐了一口吐沫,惹来了一个大兵的狠瞪:“可那帮狗/娘养的愣是一点儿苦不能吃,没几天就嚷嚷着要投降。” 岑路轻声问道:“梁将军怎么决定的?” 刘存己低着头,目光恨恨的:“那个呆子,他说他要投票决定。” 年轻的教授嘴唇轻颤了一下,金丝眼镜反射着白炽灯的光,他似乎已经猜到了结局。 “将军说了,女王陛下为什么要赋予每个人投票权,就是因为上头的人没有权利决定老百姓的生死。他们投降或许立即就能有吃的,不投降,帝国的粮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送来。这个蠢货!”刘存己气起来,可惜双手都被捆住不能动弹:“他还说,他相信帝国的子民都是有血性的,不至于现在就屈服。” “结果是投降了吧。”岑路边摩挲着绳结,边淡声说了句,心中却仿佛感同身受地绝望。 刘存己看了眼他苍白的脸色,声音不再那么气愤:“是啊。可这帮狼子野心的,还做了更多缺德事呢。” “投票结果出来了,将军虽然失望,却也没多说什么,他只说老百姓可以投降,军队却是国/家的脸面,不能跟着岛民一起投降,所以他要带着舰艇撤回大陆。那帮兔崽子一听急了呀,还不知道之前跟邦国人做了什么交易,说什么也不让将军走。” “将军哪里是他们能拦得住的,结果他们就来阴的,仗着人多扣住了军队本就不多的粮食,都到了这种时候,他也不愿意……”刘存己吞了口口水,“不愿意用枪杆子让这些人听话。” “又是一周过去,就连兵们都等不及了,几个兵油子和岛民一合计,将军好歹是大官,要是送给邦国人也能捞份好处呢。”刘存己的声音颤抖起来,“我那时就是个放风的哨兵,哪知道上头这些脏事儿。等到有天看着邦国人的船越靠越近,我赶忙下了瞭望楼跟条狗似的跑到司令部报告,却看见他们正张灯结彩准备迎接邦国的畜生呢。” 岑路闭了闭眼睛,可当再次睁开的时候双眼却布满了血丝,那是他说不出的愤怒。 “将军那是什么样的人呐,就是折了他的脊梁骨,把他砸碎了,那也不能低头的英雄。邦国的……杂碎们就杀了他,碎成一块儿一块儿的,把他的头……”刘存己哽咽了,几乎说不下去,这是日日缠绕着他的噩梦:“挑在枪杆子上头没日没夜的炫耀。” “那时候,人哪里还是人呢。吃着别人的肉喝着别人的血,还当振振有词说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刘存己忍不住了,多少年的枪林弹雨也没叫他落下泪来,现如今却有泪顺着沟壑纵横的皱纹落下来:“将军的头就那样挂在那儿,其他剩的……都被他们抛进了海里,想找也找不着。没人管这个,个个都忙着去领敌人的粮食了。” “我气不过,要去理论。却被兄弟拉下来了,说是现在跟他们来硬的,现在为将军死了,就没人给他诉冤去了。现在想来,”刘存己赤红着眼,“什么诉冤不诉冤的,老子当时就该跟他们拼命。” “后来……后来家里来了其他的队伍,把杂碎们打跑了。那帮畜生,又立即调换了嘴脸,说是坚持与邦国人对峙了三个月,应该得到嘉奖。” “至于将军,则是自愿去与邦国人谈判,自卫不及时英勇牺牲了。”刘存己抖了一下,像是打了个寒颤:“我真是个混蛋,我想跟上头的人说出真相,可没人听我的,说是我胡言乱语。还威胁我,再乱说就留在岛上不用回大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