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一章 倦鸟归林（上）
我呼了一口气，安慰道：“种了什么因，就要承受什么样的果，这是人生规则，没有人能逃脱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勇敢的面对这一切。没有硕士学位又如何？你的未来，依旧掌握在你的手里。” 大伟用袖子擦干眼泪，终于抬起头看着我：“陈锋，请你相信我，我不知道事情会这么严重！他们找我的时候，只是让我监视你，就会给我一笔钱……” “可你还是引我去什么狗肉馆。” “我……” 我打断他说道：“往往看似轻而易举的事情，就越危险。你拿他们那么大一笔钱的时候，就没想过这事得有多严重吗？实话跟你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在监视我，也知道你是故意引我中计的。” “那你为什么……” “将计就计，不然我怎么搞清楚他们的老巢？” 大伟苦笑道：“看来，我似乎不必为这事内疚。” “你必须内疚。” 我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说道：“大伟你知道吗？我受过很多次伤，甚至有好几次都差点活不过来，我从未觉得痛，唯独这次。因为狠狠刺我一刀的，不是武装到牙齿的敌人，而是我视为兄弟的你。” 大伟一脸内疚的喃喃道：“对不起……我也是没办法……” “我理解你的苦衷，但绝不认同你的做法。这世界上走投无路的人有很多，如果人人都像你这样没有底线，那还有坚强的人吗？所以大伟，我可以不恨你，但你必须要明白，你这次做错了，不用给我交代，给祖国一个交代。” 说完，我就挂掉了电话。 望着玻璃那边的大伟，我百感交集。 其实并没有恨他，说到底，这样的悲剧是因我而起的。 而难过的却不仅仅是大伟，而是我忽然意识到，这些大好青年们，对法度、纲常毫无意识，更别提对祖国和社会有多么强的责任感了。 我理解每个人都是自私的，只是程度不同。身为特种兵的我，也不是什么抛开世俗的道人，但我至少算是爱国的人。 罢了，大伟毕竟是受了蒙蔽，并不算是叛国，何必把话说的那么重呢？ 我并没有告诉他父亲去世的事，因为对他太过残忍了，他以后也会知道的，现在，还是别让他接受太多的打击吧，否则他未必撑得住。 出了警局，陆若琪问我：“大伟会判几年？” 我摇摇头说道：“我又没学过法律，当然不知道。他应该不知道血蜘蛛的事，甚至不知道对方想要做什么。要不是涉及到恐怖组织和国家层面，应该没什么事，但现在就不好说了。” “别难过，回家了。” “嗯……” 我本想直接回家的，但陆若琪强烈要求去她家，还找出一大堆理由。 比如我现在一身伤，岂不是让父母担心吗？ 邱浩然事件还未平息，万一节外生枝怎么办？ …… 总之，最后我还是被说服了，反正首长限我半个月内回去，而我也没有想好该怎么和父母解释，现在这样的回去，的确会让父母担心。 车子穿过环路上了高速，一开始我还和陆若琪聊会儿天，怕她开车犯困，但很快就睡了过去。 陆若琪虽然车技不怎么样，但至少开的很稳。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下了高速。 再去把车还了，陆大小姐直接把电话打给老爸，让他派车来接。 我也没有反对，这样舟车劳顿，身体还真有些吃不消。 话说年龄真的是硬伤，过了25岁，就能感觉到精力不如从前，这几处刀伤若是放在以前，我一样生龙活虎的。 陆国华倒是爽快，很快就派车把我们接到了部队大院，晚上也开车回来吃晚饭，能够看得出来，陆国华心情不错。 他自然开心了，邱浩然事件告一段落，围剿行动大获全胜，他再也不用担心女儿的安全了，我也可以回归东北虎。 一连在陆若琪家待了一周，吃饭、睡觉、打游戏，颇有些混吃等死的姿态，偶尔在部队大院里逛逛，总是能碰到熟人，感觉比在医院舒服多了。 伤口愈合的也不错，估计等回到东北虎的时候，就可以拆线了。 回部队的期限越来越近，身体好转后我便回到了老家，告知母亲部队召回的事。 他们自然难以接受，好不容易脱离了部队，走上了他们期望的路，虽然在部队有着大好的前途，不比研究生差，可毕竟在部队日子苦、常年不回家。 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却还是免不了刨根问底、忧心忡忡，好在最后他们还是妥协了，尊重我的决定。 归期前的一天，我离开家去往部队大院，很多要带回部队的东西，都还在陆若琪家。 看着父母依依不舍的样子，我的心里也挺难过的。自古忠孝两难全，军人的苦，不只是训练和作战，也包括对家人的亏欠。 陆国华这天回来的也比较早，做了一大桌子菜，说是为我接风洗尘，也庆祝邱浩然这王八蛋终于落网。 回了部队就不能喝酒了，所以这天我喝得有点多，晚上陪他们父女俩斗地主，还输了一百多块钱，有点郁闷…… 一大早，我穿上没有军衔、臂章和资历章的军常服，提着简单的行囊，坐上了陆国华的车，回部队。 秋晨萧瑟，落叶纷纷。 望着熟悉的柏油路，心中五味杂陈。有伤感，也有欣喜和迷茫，又似乎没那么复杂，就是紧张而已。 很快就到了驻地门口，卫兵敬礼注目，栏杆升起，车辆通过。 栩栩如生的东北虎雕像，凶悍的目光不像是在欢迎我，而是在告诉我，这里是彰显兽性的特种部队，踏入这里，余生便是刀光剑影、暗无天日。 陆国华把着方向盘，低声说道：“陈锋，你可要想清楚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等你戴上军衔、臂章，你就又要过上暗无天日，看不见未来的人生。” 我打开车窗，闭上眼睛，听着军旗飘扬的声响，听着军营里回荡的号令声，听着自己的心跳声…… 仿佛我从未离开，一切都还属于我，从未失去过。 “我什么都不要，包括未来，至少，那看得见的未来，不是我想要的。” 我喃喃着，说完就忘记了，像是心底说出的话。 陆国华含笑道：“孤胆神兵，欢迎你回家！” “呵呵，孤胆神兵……陆叔，你什么时候这么矫情了？这封号又是谁搞出来的？” “去医院看你时的路上，大队长说的。他看了战报，得知你是故意跳进陷阱，就为了探查敌人的老巢，他脱口而出的四个字。” 我摇摇头：“这封号不喜欢，我的孤胆，好像都是在抗命。” “可你的孤胆，也屡立奇功啊。我还记得几年前，你深入敌营搞毁了亚伯的制毒走私基地。” “境外被杰森抓走那次，也算是奇功吗？” 陆国华默然，将车子停在机关楼的门口，说道：“知耻而后勇吧，你不能总活在过去，忘记一切，就当你的军旅生涯，从此刻开始。” “嗯。” 我走下车，取出后座上的军用背囊背上，外面的阳光强烈的让我睁不开眼睛。 陆国华探出头，对我说道：“我去猛虎特别行动组等你。” 以前，我们经常称呼猛虎特别行动组为猛虎分队，但现在扩编了，原有的abc组编为了猛虎分队，也就不能像以前那么称呼了。 “好。” “臭小子，喊‘是’！打起点精神！” 我嗤笑道：“不是还没挂上军衔呢吗？我现在还不算一个兵。” “出来你就是了。” 径直的走上机关楼，路上遇到很多干部，他们看我的眼神都很惊讶，大概谁也没有想过我还能回来吧？ 我脚步飞快，不给他们询问的机会，因为懒得解释。 到了大队长办公室，敲门。 “进。” 进门后站定，我说道：“首长好。” 古鸿志抬起头，皱眉说道：“见到长官要敬礼，你他娘的怎么连新兵都不如？” “身上有伤，您多体谅。” “你小子话里有话。” 我笑道：“哪能啊，这不还没授衔呢吗？我连兵都不算，老百姓一个。” 古鸿志白了我一眼，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个盒子，打开摊在我面前，说道：“早就给你准备好了，准确的说，你离开部队时，我就一直为你保存着。” 盒子里是我的军衔、臂章，和资历章等等。 没错，是我的。我记得常服右肩的军衔有些开线，一直没换新的。 我别过头望着窗外，抑制住要夺眶而出的眼泪。 真郁闷，怎么不给我换个新的呢…… “还有一个，也是你的。” 古鸿志从抽屉拿出来一个红色的小盒子，令我浑身一颤。 每个军人都认得，却没有多少人能得到。 一等军功章！ 很多人说，一等功是为烈士准备的，很少见现役的军人能佩戴。 这个说法有些偏差，因为就算是烈士，也未必能得到，因为必须要建立很大的功勋。 当兵这些年，我也只得过一次，就是围剿亚伯贩毒基地的那次，也因为那个一等功，我才顺利保送军校，成为军官。 “首长……” 我说话都有些结巴了，说道：“我说过，这些我真的不在乎，我回来不提任何条件……” “不在乎？那你直勾勾的看着……” “……” 军人崇尚荣誉，正所谓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要说我对这一等功一点都不在乎，那就太装了。 古鸿志解释道：“你以为你是谁？值得组织用一枚军功章来挽回你？不对，是根本不会跟你谈条件。你回来是为了报国，重用你、嘉奖你，都是对你努力的肯定，不会有其他的原因。” 我叹声说道：“我只是觉得，不配这枚军功章。” “为什么不配？” 古鸿志沉声说道：“要不是你铤而走险，我们不可能知道邱浩然的离境位置，也就不可能成功围剿！你知道邱浩然逃走的后果吗？” “不就是侦察前功尽弃嘛……说白了就是玩脱了。” “呵呵，真要是这么简单，那你确实不配得一等功。” 古鸿志解释道：“境外的铀水冶厂出事，种种证据都表明研究所在我国，国际刑警频繁施压，希望介入调查，我方军警都没有同意，这其中原因你应该知道。” “嗯……” （原因不方便写出来，看官请自行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