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你有种再说一遍（下）
我知道这才是正确答案，之所以不说，是因为表达主观所想更让我舒服一点。 或许我根本就不是好兵，要不是赫赫战功，我可能永远成为不了军官，更没有资格带兵打仗。 后来的我才明白，如果心中没有一个明确的信仰，那么军旅生涯就会变得格外痛苦，只有理解为何而战，才能意志坚定，无悔无憾。 陆国华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大批领导和战友们从礼堂里走出来，看来追悼会已经结束了。 殷诗晴帮我拭去常服上的脚印，又握了握我的胳膊，示意我收拾好心情，因为大队长和政委正往我们这走来。 “首长！”我们三个人一起敬礼。 古鸿志点头示意，又看向我问道：“年底军区大演习刚刚结束，忙的都没有时间过去看你，伤怎么样了？” “多谢首长关心，已经没有大碍了，再修养一周就能进行恢复性训练了。” “嗯，那就好。” 古鸿志又说道：“边境协防的这四个月，想必肯定受了不少罪，今年春节你们猛虎突击队就别备战了，休个年假，不过你不行。” 特种部队的假期和普通部队差不多，职业军人（除义务兵）每年假期35天，婚后45天，但会因为各种原因休不到规定天数，只能慢慢补。 而过年这段时间，是假期管控最严的时候，举国上下歌舞升平，可军人必须要坚守岗位，因为这段时间敌人最有可能搞事情。 所以说，让猛虎突击队休年假，算是对边境困苦生活的一种补偿吧，也算是一种奖励。 虽然最多能休两周，但还是弥足珍贵的。可为什么我不能休呢？ 见我有些疑惑，政委成浪涛解释道：“从去年开始，大队就在评估今年猎人学校的入学名额，你和张泽是最有希望的，现在张泽重伤，短时间内是很难恢复的。” “所以，组织决定让我去进修？” 成浪涛点点头：“是的，这个名额很宝贵，组织在考虑时也格外慎重，这一年你的表现很出色，如果能去猎人学校历练一下，对你的军旅生涯是有帮助的。” 因为我经常犯错误的原因，作为政委的成浪涛一直不太看好我，这般夸奖的话，他还是第一次对我说。 不过我并不觉得高兴，反而有些落寞的说：“首长，这是组织上的命令吗？” “什么意思？” 我鼓起勇气，说道：“如果不是命令，我希望把这个名额让给别人，咱们东北虎那么多优秀的青年军士官，肯定有比我更适合的。” 此话一出，周围所有人都难以置信的看着我。 戈戈亚陆军特种兵学校，是世界名闻遐迩的特种兵训练中心，不知道有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想得到这个机会。 之所以闻名，不只是因为那里有最专业的特种兵训练，也因为会和世界各国特种兵接触，是增长见识、开阔眼界的绝佳机会，同时也可以把宝贵经验带回国内。 所以，猎人学校不仅仅是最专业的特种兵学校，更是世界特种兵最大的交流平台。 而现在，我竟然要放弃这个机会，简直让人大跌眼镜。 我拒绝的理由很简单，当初有机会和我竞争这个名额的，只有张泽一个人。 现在他躺在病床上，而这个名额落在了我的身上，这让我觉得有些“剩者为王”的意思，没有丝毫的成就感，反而心中的那份愧疚更加热烈。 成浪涛怒火中烧，高声说道：“陈锋！你小子脑子没问题吧？这个名额有多宝贵你不知道吗？去年还有15个人，今年只有9个！咱们军区只有1个！”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所以只好闭口不言。 如果这是命令，那我自然无法拒绝。可既然还没有定下来，现在换别人还是来得及的。所以我没有抗命，也不算临阵逃脱。 陆国华在旁边很是着急，低喝道：“陈锋，你抽什么风？” 的确，在很多人眼里，我的举动无异于抽风。 我哪敢在继续说？再强调就要引起众怒了，不说话才能代表我不是在开玩笑，而是认真的。 古鸿志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眼神是那般炙热和威严，让我不敢直视。 “刚才的话，我一句没听见。” 他走近些，声音虽然压低，可字字句句往我心里戳：“我还是小看你了，还真没什么事是你不敢干的。真要是有种的话，就找时间来我办公室，再说一遍。” 说完之后，古鸿志扭头就走了，谁都能看出来，他非常的生气。 人群散去，在门口的战友们都没有走，刚才谈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他们肯定都听到了。 陆国华气得帽子都歪了，身子直哆嗦，指着我说道：“这六年你从未让我失望过，你到底想干嘛？不想当这个兵了是不是？” “没有，我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怕承受不住猎人学校的高强度训练，到时候丢咱们中国军人的脸。” “放屁！” 陆国华怒斥了一句，甩起袖子也走了。 几乎把领导们都得罪了，这么牛的事，大概也只有我能干的出来。 “为什么？”殷诗晴仰着头问我。 她是最了解我的，如果没有原因，我是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我还不至于自暴自弃。所以，她的目光没有责备，只是疑惑和不解。 段弘毅这时候走了过来，看着我说道：“你没必要这样的，为什么要把张泽的重伤怪罪到自己身上呢？你又不是故意的？这个结果，已经算是你尽力挽回的了。” 我呼了一口气，说道：“话是这么说，可如果和奥尔肉搏的时候，我能占据上风，就能察觉到他的感应手环了。我已经足够自责，还有什么脸面抢走张泽梦寐以求的东西呢？” “这怎么能说是你抢来的呢？是张泽现在接不住了啊。” 段弘毅郁闷道：“我以前觉得你这人特别洒脱，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可现在怎么觉得你这么拧巴呢？既然你觉得自己不够强大，为什么不去猎人学校历练一番呢？” 我苦笑道：“你早就知道这事了吧？巴不得我走？” “对啊，你走了我好自己带队，省的你倚老卖老挡了我的路。” “呵呵，行了，没必要丑化自己，都散了吧，我跟晴姐回医务所了。” 我真要是走了，段弘毅可以说是战战兢兢地接手猛虎突击队，他深知我在队伍中的作用，所以生怕自己把刚刚崛起的黑马小队带弱了。 当然，他也迫切的需要展示的平台，但其实我现在并不妨碍他。 回去的路上，殷诗晴一直都没有说话。 倒是我忍不住问道：“晴姐，你不要劝我两句吗？” 殷诗晴扶着方向盘，苦笑道：“那可是猎人学校啊，特种兵最专业的学府，多少特种兵梦寐以求的地方？其实你也想去，道理你也懂，我劝有用吗？” “我只是过不了心理那一关……本来就已经很愧疚，我不想再背负亏欠。” “你就是任性。” 任性？ 我有些诧异的看着殷诗晴，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一句话把我说成孩子了。 殷诗晴：“难道不是吗？只有小孩子才由着性子来，只有小孩子才不想背负太多东西。” 我叹了一口气：“我内心抗拒啊……没办法。” 殷诗晴抿抿嘴：“虽然说，让你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异国他乡，我也挺不放心的，猎人学校那么残酷，我真怕你出什么事。不过这毕竟是难得的机会，你还是再考虑一下吧，先别去找大队长。” “嗯，好吧……” 现在的问题是，我有点不敢去见首长，可如果真放弃名额的话，还必须得跟首长好好聊一下。 卫生队下午有训练任务，殷诗晴只好带队参加，医务所里只有两个值班卫生员。 殷诗晴不属于教导队，而是卫生队的一分队队长，平时的勤务就是在医务所值班，或是随队特训什么的。 特种部队的卫生队，平时的训练量也不少，也都是贴近实战化，就拿武装越野来说，卫生队几乎全是女兵，但标准却是男兵的五公里。 医务所没什么人，其实我完全可以偷跑出去。不过今天发生这么多事，我根本不想出去，只想在病房里静一静。 我不知道这个抉择是否正确，拼命想理清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或许在其他人看来，猎人学校是我爬升的机会，回来后身价大涨、晋升上尉、部队重用。 可现在的我，觉得这些都毫无意义，就算是去猎人学校，我注重的也不是这些，而是能在那里接受锤炼，变得更加强大。 结果五天过去了，我还是没能想明白。 没有勇气去找大队长，也没有离开医务所。因为我知道，一旦我回到分队，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劝我。 好在殷诗晴体贴我，没有催我离开，看她的样子，巴不得我在医务所把伤养到完全好再走。 于是，这里成为了我的避风港。只是期间陶宇过来臭骂了我一顿，让我很郁闷。 在医务所待了一周后我才离开，原因是张泽的手术已经做完了，虽然很成功，但能否恢复如初还要继续观察。 陶宇特意问我，要不要跟他一起去看看张泽，我自然毫不犹豫的同意了，换上军常服就跟他前往军区总院。 我一直觉得，东北虎的驻地离沈阳太远，还得走高速，去一趟就得两三个小时。 到军总医院的时候，张泽还在睡觉，我和陶宇也没有叫醒他，而是先去找了医生了解情况。 按照医生的说法，即使术后没有异常情况，病人体质很强，想要恢复到以前的状态，不仅需要很长的时间，也需要病人坚强的意志。 而听医生这么说，我和陶宇也就放心了不少，特种兵哪有缺乏意志力的？没有人比张泽更希望回到以前的状态。 我和陶宇买完水果和营养品上去的时候，张泽已经醒了，上半身几乎都是护具，脸色也有些难看。 当然不能愁眉苦脸的，我把东西放在旁边，打趣道：“老子来看你了，感觉怎么样？你这个样子，看上去就是个废人嘛！” 张泽没有理我开的玩笑，看着我低声问道：“猎人学校，快开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