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个世界
“你说女儿回来会不会特别高兴？我看那些有兄弟姐妹的孩子都特别高兴, 女儿肯定也希望多个弟弟妹妹。” 瞧着四十多岁的女人坐在沙发上，她一手摸挺得老大的肚子，显得尤为的期待, 嘴上还在不停说着, “等以后二胎长大，那个时候洁洁也能工作赚钱，咱们三个一起抚养孩子也不算太困难。” 林戚睁开眼。 听到女人的话立马挑眉。 脑海里已经接受到原身的记忆, 对于女人的话, 他只想说：想屁呢。 二胎政策实行, 不少人独身子女的父母都有了这个打算。 原身一开始有想法但没实行，原因也很简单，一来他们年龄都太大, 女儿林洁洁上了高中, 这会正是高考的重要时刻。 再加上他们家只是开小卖部，再养一个孩子有些困难。 经济上也不允许。 结果就在大半年前, 他们的‘好’亲戚给出来一个主意。 说什么再不生以后真没机会了, 现在他们还没老到带不动小孩, 带起来也不费力，而且等二胎要上学读书花钱的时候, 洁洁都大学毕业，到时候一家三口养孩子，负担没那么重。 还跟他们说, 现在一个小孩养老很不宜, 以后多个孩子，两个孩子一起给他们养老, 孩子们的负担也就小了, 到时候要是其中一个不亲, 还能再指望另外一个。 说着说着，原身两口子也就动了心。 他们其实挺心虚，给自己找了个女儿要备考的借口，瞒着女儿没让她知道，反正现在高三，学校里管得严格，一个月就只能回来一天半，等女儿回来的时候，原身怀了孕的老婆姜梅就出门藏两天。 这一藏，就藏到已经怀孕六个月。 而女儿离高考还差三个月。 在后来跟着发生了一件很狗血的事。 林洁洁是个很乖的孩子，从来不让父母操心，不管是性格上还是成绩上，都十分不错。 就在离着高考还剩下三天时。 姜梅生产了。 但由于是大龄产妇，生得极为困难，差点就交代在医院，原身和姜梅那个时候都慌了，害怕真要出事，然后想着让洁洁最后见母亲一面，就将待在学校冲刺的林洁洁叫去了医院。 林洁洁当时就傻了。 她妈妈居然要生了？！ 而且还是难产。 不管是哪一种她都无法接受，不知道是生气妈妈二胎的事，还是说担心难产会出事，那一天的感受唯有林洁洁自己才知道，她只觉得浑身冰冷，整个人都恍恍惚惚，以至于人都是懵的。 原身没注意到，姜梅同样也没注意到。 因为他们的注意力全到放在了刚出生的小女儿身上。 这个历经千辛万苦才出生的孩子，得到了父母全部的关心。 而林洁洁呢。 恍恍惚惚回到学校，在高考时脑子里全是父母对她的欺骗，以及母亲脸色苍白身下留着血色的样子，还有那个被憋得浑身青紫才出现的妹妹。 这些画面如同电影一般，不但在她脑海里出现，哪怕想要集中注意力，仍旧很是恍惚。 以至于，最后高考成绩还不如模拟考的一半分数，本有上重点大学的她，最后只考上了一个专科学校。 原身和姜梅知道女儿的成绩后，他们也很心虚。 知道女儿为什么会考成这样。 只不过，这个时候他们没法支撑女儿重读的条件。 一开始以为养孩子很简单。 大女儿出生就很好带，也就想方便不舒服的时候哼唧几声，晚上根本不闹人。 可小女儿不同，因为缺氧，在医院待了一段时间，花了家里两三万才出院。 出了院后，小女儿特别闹腾。 白天里姜梅得一边带着孩子一边坐月子，晚上就轮到从小卖部回来的原身带着。 可孩子真的不好带，必须时不时抱怀里哄着，一放下就哭啼不止，哭声还特别的洪亮，听得人脑子都快炸了。 时间长了，原身两夫妻也受不了。 两人的长辈都七八十岁，根本没体力给他们带孩子，最后只能花钱请个月嫂。 可月嫂多贵啊。 一个月不包含晚上就得五六千，再加上她生产后需要做些检查、孩子的疫苗费、奶粉尿布等等，一个月上万的花销都止不住。 本来家里就没多少钱，这么花下去没多久存款上的数目就越来越少。 而洁洁要是复读的话，复读就得花不少，再加上耽误一年的功夫，洁洁就得晚一年才能毕业赚到钱。 这么一想，最后还是决定，让大女儿去读专科。 按着原身两口子自己给自己找得借口，就是这次洁洁考不上，复读一次也不一定能考上，那不如别浪费这一年了。 可其实呢。 他们都知道这是一个借口，一个遮掩他们心虚的借口。 而正式因为他们的心虚，毁掉了林洁洁的前程锦绣。 “我说话呢，你怎么还在发呆？”姜梅推了推他的肩膀，兴致勃勃的问道：“你说我们给祂取个什么名字？不知道是男娃还是女娃，要是男娃就好，咱们一儿一女多有福气，可要是女儿你也千万别嫌弃，女儿照样出色，你瞧瞧咱们家洁洁，周边邻居的孩子谁成绩比她好？” 说着说着，嘴角的笑意就越来越深，摆明对两个孩子都很喜爱。 林戚听着却觉得有些讽刺。 如果真的喜欢，就不会做出原身上辈子那种事，他们的爱都太过表面，以至于最后毁掉洁洁的一生。 家里不让复读，林洁洁是很绝望的。 但向来乖巧的她，在确定没有希望后，只能背着行礼一个人前往千里之外的大学。 这次出门，不但没人送她去学校。 连去火车站都是她一个人。 因为妈妈要带妹妹，爸爸要顾着小卖部，都抽不出空来。 这次离开，林洁洁并没有甩脱家人对她的伤害。 原身和姜梅真的没想到养孩子花费会那么大。 他们的小卖部一个月的收入大概在两三千，在这个小县城养活一家三口完全不是问题，甚至还能存下一些。 可加上一个孩子就真不行。 姜梅年纪大没奶水，孩子得喝奶粉，嘴还特别叼，只愿意喝在医院出生时给她喝得第一口婴儿奶，这个牌子的奶粉特别贵，一个月就是小两千的支出。 再加上纸尿裤。 本来想着用尿布，洗洗还能接着用。 结果用了尿布，小女儿哭啼不止不说还过敏，最后也只能花钱用一次性的纸尿裤，花销又多了不少。 再又这次生产后，姜梅的身子也大不如前，还检查出不少毛病，每次往医院跑就是大几千的支出。 林洁洁大一还没读完，就被姜梅提出，家里的钱不够，能不能找份兼职自己赚生活费。 林洁洁就算再委屈，也答应下来。 可因为一再的妥协，到大三的时候，连学费都要靠林洁洁自己凑。 大四还得让她给家里寄点钱，理由是家里的钱不够了。 一直到林洁洁毕业去工作，也要求她拿出一半的工资给家里。 甚至有的时候，还会隐约的嫌弃林洁洁赚得不够多，可原身两口子完全不想想，一个专科生毕业生又能找到什么特高工资的工作。 林洁洁掏出一半的工资回去，让她不得不节约的过着日子。 住在房租不贵的地下室，衣服换来换去还是那么几件，吃得也都是清淡为主，整个人看着特别的消瘦。 就连最后谈了男朋友，也因为彩礼的原因闹得和男朋友分手。 可以说，林洁洁一直活在妹妹的阴影下。 因为家里一直在说。 ——妹妹得买奶粉，你寄点钱回来。 ——妹妹想报名兴趣班，你给凑点钱。 ——妹妹看中一条漂亮的裙子，你当姐姐的送给她吧。 ——妹妹还小，你是姐姐可不能跟她抢东西。 说来说去，她的人生就是要为妹妹付出一切。 这本来是当父母的责任，可原身和姜梅觉得，他们老了承担不起这个责任，那就由已经长大成人的大女儿来承担吧。 反正他们觉得以后小女儿长大了，一定也会好好对姐姐，会和姐姐一起承担给他们养老的责任。 可原身他们绝不知道，这些责任对一个还没大学毕业的人来说有多重。 重到林洁洁完全压不起。 正是因为她听话乖巧，所以不管再累再苦，她都是咬紧牙关忍着。 一直忍到忍无可忍的地步。 被迫和男友分手后，姜梅给她找了个本地的男人，年纪有些大，说是比较疼人，再来又是老家本地，住在一个地方彼此之间有个照应。 妹妹正好上学，还能给她补习下功课，让她以后考上一个好大学。 原身和姜梅以为，向来听话的林洁洁肯定会同意。 可不想，他们等来了林洁洁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大爆发。 那一次，林洁洁歇斯底里哭诉着这些年的绝望和压力，然后跑了出去……再也没有回来。 对此，原身和姜梅尤为的自责。 他们到处找林洁洁，可怎么找都找不到。 其实他们心里都知道，没拿手机没拿身份证和银行卡的林洁洁，根本没法在外面生活，一直没有回来，原因只有一个…… 可他们不愿意承认，仍旧到处找着人。 结果这一次为了大女儿，又忽略了小女儿。 没大人在身边管教着，小女儿寄宿在亲戚那，最后成了一个辍学的混混，还没成年，就生下了孩子。 很显然。 不管是原身还是姜梅，他们或许是爱着女儿们，但不得不否认他们不配当父母，不管是对大女儿还是小女儿，他们都没有尽到当父母的责任。 哪怕最后悔悟，也晚了。 ‘原身愿望，希望大女儿能够无忧无虑的生活，没有任何压力；希望小女儿能像大女儿那么的优秀。’ 林戚点着头，这不是一个难实现的任务。 系统888接着道：‘另外，后勤员徐亨给宿主带来一条留言：我专门给你选得小世界为嘛不去呀，丰厚的积分待遇啊，我给你留着下次一定选！’ 林戚冷冷的哼了一声。 他才不选，他现在可是万元户，再多积分也瞧不上。 从茶几上拿了几粒葡萄干递过去，林戚道：“我想了想，咱们瞒着洁洁是不对的，她知道后肯定会难过。” 姜梅顿了顿，其实她也觉得。 只不过，有些事都不敢承认，选择无视。 她笑了笑，笑容有些僵硬：“洁洁那么乖，不会生气的。” 林戚看着她，“洁洁是乖，但不代表她不会难过，或许她对没出生的弟弟妹妹很期待，但我们这么瞒着她，她会不会觉得我们没将她当做一家人？” “……”姜梅抿着唇，不知道该怎么说。 其实她和老公会瞒着洁洁怀上这个孩子，是因为他们都下意识觉得洁洁不会同意要一个比自己小十八岁的弟弟妹妹。 所以想着先斩后奏，到时候洁洁就算不同意，也没办法。 姜梅有些坐立不安，她说服着老公同样说服着自己，“没事，洁洁那么乖，就算一开始生气，以后也会原谅我们。” 林戚叹息。 不管是原身还是姜梅，他们都以‘洁洁乖’为理由，他们心里都想着，反正洁洁那么乖，就算洁洁生气了，迟早也会原谅他们。 所以，拿捏着这个借口。 有些肆无忌惮。 同样的，哪怕知道家里不富裕再生个孩子会很难。 他们都会觉得。 没关系，洁洁这么乖，会和他们一起承担这个责任。 林戚摇头：“可就是因为洁洁这么乖，我们才不该做她不喜欢的事不是吗？总不能因为她乖，就要伤害她。” 姜梅坐直身子，她双手搭在挺着的肚子上，带着烦躁的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当初也是你同意我们才要得孩子，现在又说些乱七八糟的事，你烦不烦啊。” 暴躁的原因仅仅是心虚。 怀孕六个月，再加上备孕的两个月，她和林戚一直在回避和洁洁说二胎的事，就是因为害怕洁洁不同意，也知道孩子生下来后，洁洁的压力会不小。 可就是因为洁洁听话、懂事。 再加上洁洁聪明成绩好，以后肯定大有前途。 所以她才有底气生下怀上二胎。 因为他们想着，就算他们没能耐给二胎一个好生活，去工作后的洁洁肯定有。 很不负责的想法，明明心里都清楚这对洁洁不公平，可还是忍不住去做了。 姜梅一直在回避这件事。 她不懂好好的林戚干嘛要提起，捧着肚子道：“那怎么办？难不成我现在不生了，直接将孩子打掉？” 六个多月，都已经会胎动。 怎么可能会打掉，不过都是些气话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