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章
林蕊没有选择, 她不想离开夫家，同样也不觉得日子困难到要卖女儿的地步，甚至她还蛮想享受这样的日子。 以前待在夫家, 她能做的，也就只有给家里干活，其他的什么都帮不上忙，甚至还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在拖后腿。 可现在不同。 哪怕很累，累得每天都喘不过气来, 可林蕊却觉得特高兴, 因为现在的她能扛起整个祖家。 甚至如果没有她, 祖家就真的彻底垮掉。 都是拉不下脸面去赚钱的主, 如果不是她在外面干活赚钱, 祖家的人连饭都吃不上。 所以，累并快乐着。 林蕊现在只觉得自己有用不完的力气，她觉得自己还能支撑的住。 这一日，林蕊又是累得一身汗水回来，刚刚进屋, 祖乃周就对她招手：“你过来。” 林蕊面上一喜, 赶紧跑上前。 乃周很少会和她说话, 这还是第一次招呼她过去，面上带着些红润，她双眼发亮的问道：“乃周, 有事吗？” 祖乃周闻着她身上的汗味就有些嫌弃，伸手掩鼻, “给我点钱。” 林蕊一愣, “可是, 娘说钱都得给她……” “给我。”祖乃周蹙眉, 将手伸过去，催促着：“快点。” 林蕊不想惹得乃周不高兴，只能从身上掏出今天干活的工钱，一共三个银元。 “这么点？”祖乃周有些嫌弃，这么点钱以前还不够他随手打赏的，不过就算嫌弃他还是夺了过来，朝着外面走。 不管林蕊在后头怎么叫唤他，都没回头。 祖乃周拿着钱，本想叫个黄包车，结果一问价钱，居然得两个银元。 想了想，决定还是走过去，不然到了地方身上没钱总觉得心慌，一边走着一边觉得林蕊太没用，一天才挣三个银元，真的是个没用的东西。 走到双脚都疼起来，才走到目的地。 是一栋居民小楼，是他和祝雅以前的秘密小屋。 祖乃周走上楼，刚想去敲门，房门就被打开。 祝雅一身精致装扮，瞧着像是要去参加什么重要场合，她见到来人先是一脸惊讶，随即装出欢喜的模样，“乃周，你怎么来了？” 祖乃周已经好几个月没见到心上人，他忍耐不住，伸手就想抱过去。 祝雅退后一步避开，她赶紧道：“别。” 祖乃周微愣，“怎么了？” 祝雅面露伤怀，“乃周，我们不能再一起了，家里人逼我嫁人，你以后还是别来找我了。” 祖乃周惊愕，他立马就道：“我娶你啊。” 祝雅嗤笑，不愿意再装下去，“你娶我？你拿什么娶我？别说你家里已经有妻有女，就说你家现在的处境，你那不成还想让我跟你去过苦日子？” 祖乃周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祝雅白眼一番，她冷冷的道：“行了，我没功夫和你玩，如果不是看你是祖家公子，你以为我会和你在一起？” 什么自由恋爱，就算是自由恋爱，那也得有钱才行。 祖家落难，一家人搬去平民窟不说，现在连衣服都穿得这么破烂，整个人看着极为的落魄，这样的男人，外面随便就能找到一个，完全没了吸引她的地方。 不像都统，虽然年纪大了些，但气势刚健似骄阳，浑身气魄震摄到无人敢惹，在整个城市，绝对找不出第二个来。 有权又有势，这样的人物哪怕不是当正房，当个被宠的姨太太也是可以的。 祝雅很肯定，她只要能进都统府，凭借自己的美貌一定能得到都统的喜爱，再生个儿子稳固位置，绝对不会正房来得差。 既然这样。 她干嘛还要和祖乃周在一块？瞧这寒酸样，真是哪哪都看不顺眼。 “赶紧滚，别在我面前丢人现眼。” 祖乃周当了二十多年的天之骄子，哪里受过这种嘲讽，尤其还是从自己心爱人嘴里说出来的，早就气得身子发颤、脸色涨红，他愤怒无比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转身飞奔离开。 祝雅望着他的背影冷哼一声，不在理会朝着医院而去。 结果刚想往病房去就被拦了下来，“祝小姐，老夫人需要安心静养，请你以后别来了。” 祝雅脸上一僵，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被拦下来，可面前这人是都统府的老管家，就算再不高兴也不敢和他发脾气，只能好声好气的道：“我不会打扰到老夫人，就陪她说说话，读读报纸都行。” 老管家沉默不严，根本没打算让路。 祝雅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她想讨好老夫人顺利进到都统府，一开始想着治好老夫人的病，结果小妈那个蠢货连这点事都办不好，这几天就来医院讨好老夫人，可怎么就进不去了呢…… 祝雅站了好一会儿，见自己真进不去，只好忍气吞声的离开。 老管家望着她的背景，暗骂一声愚蠢。 谁来医院看望病人会打扮的花枝招展？穿得像个要赴约似的，身上还有香死人的香水，这会是来医院照顾病人？就算眼瞎的人都知道用心不纯。 而在病房内。 老夫人已经好转，她道：“我现在利索多了，明天就能出院了吧？” 林戚将银针一一收好，他道：“当然可以，接下来静养一段时间就好，在医院在家里都行。” 老夫人大喜，转头望向另外一人，“小二你听见了吧，林大夫都开口我能回家，你可不能再将我困在这。” 站在旁边的是个威武的中年壮汉，此时的他一脸柔和，许是不是太习惯这样的神情，倒显得有些狰狞，他温和的道：“您想回那就回，有林大夫在我很放心。” 林戚笑了笑。 又说了几句，两人便离开了病房。 在医院的走廊上，都统道：“这次对亏了林大夫，我张二欠你一个大人情，只要你开口，能做到不能做到的事老子都替你办了。” 会有这么大的承诺，也是因为他看出林戚并不是那么不识趣的人。 林戚轻描淡写的道：“小事而已，都统无需放在心上。” 都统大笑几声，他这个大老粗什么人都不佩服，唯独佩服有能耐的人。 瞧瞧这位，有大本事却谦虚。 肺痨啊，他不比其他人，想要什么药拿不到？可偏偏不管是青霉素还是其他的特效药，都没什么效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老太太越来越憔悴。 张西将林大夫介绍过来时，他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毕竟城内最好的中医大夫他都试过，更别说是个没什么名气的人。 可哪里知道。 银针一下手，就立马有了效果。 不是说病彻底好了，而是老太太的精神好了许多，不像是充满着死气，下一秒就再也无法看到她睁眼一眼。 三天后，连说话都说不出来的老太太，能起身下床。 十天后，虽然还在咳嗽，但不在咯血。 十五天后，日日咳嗽的老太太，喉间已经感觉不到痒意。 一直到现在，这才多久？瞧着就快要支撑不住的老太太，没成想都要病愈，好些人偷偷搞到老太太吃得药方，和医馆里的其实区别不大，主要还是靠着针灸两者并施。 如此‘神医’，谁不想搞好关系？ 毕竟是人就有生病的时候，总有求到林戚面前的时候，哪怕都统没罩着，也没有不识趣的人去找麻烦，反而多是来攀关系的。 林侯大愈后，和林黎开始处理家里的生意。 之前是手里没钱，又一直有人打压着，现在有钱有关系，家里生意立马走上正规。 连着忙了好些日子，这日林黎铁青着脸回到家，身边跟着一个中年女人，正是老四林容。 林容是四兄妹中最小的一个，可看着比林黎还要来的苍老。 林老太见到她，眼泪就不住的落下。 不用去问，就知道林容过得不好。 “崔家的人不是东西，当年来提亲，明明答应我们会好好对你，可你……”林老太说着说着又哽咽起来。 反而林容特别的坚强，“也好，最起码让我看清他们的嘴脸，现在有爹和哥哥们替我撑腰，就不是他们欺辱我，而是我拿捏他们了。” “我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干嘛还要和崔家的人纠缠，离婚回家不好吗？这辈子我们养着你，不让你受委屈不好吗？”林黎气愤，崔家家大业大，想要立马将他们斗夸不是太容易，可也能压制住那些人，让妹妹离婚回来，他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我不。”林容拒绝，她就是个倔性子的人，现在让她离开崔家不就是变相的认输么，以前没助力为了自己为了家人，那些欺辱她都忍了。 可现在不同，让她回来当个菟丝花，她不乐意。 林容道：“哥，你帮我。” 林黎紧紧的盯着她，都是几十年的兄妹，哪里看不出她的性子，想让她回来无非就是想让她之后的生活轻松点，可现在…… 他叹声道：“你想要什么？” 林容双手攥紧，她坚定的道：“我要崔家，我要崔家的掌权，让他们以后在我的掌控下生活。” 让那些人在她的手下过日子，哪怕向走向右自由走动的权利都得由她来做主，但凡想要过点好日子，就必须跪下奉承。 林老态听得又开始抹泪，容儿会如此，何尝不是在崔家的日子过得不好，如果真的好过，哪里会冒出这种想法。 林黎有些迟疑，并没有出声。 不是不想帮，而真要如此，四妹的后半辈子就和崔家彻底绑在一起，日子过得不一定会轻松。 “行，只要你想我帮你。” 这时，林戚从外面走进屋，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林容，眼里带着些佩服。 比起林蕊，他更欣赏林容这样的女人，有恩记恩、有仇报仇，哪些人让她不好过，她就让哪些人不好过。 或许在外人看来，这样会很累，但只要自己愿意，就都不是问题。 林戚对着她道：“你想玩就玩，以后觉得累了厌了，再将崔家彻底丢弃就是，没什么大不了。” 林容眼角微微发红，这样的支撑比大哥说养着更让她触动。 林黎想了想，到底没在说什么，现在的一切都是二弟带来的，虽然没说但心里还是将二弟的话听了进去，既然想做那就做吧。 四妹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玩崩了他们顶着，玩累了便回来休息就是。 林戚给予的助力很简单，几乎就是一句话的事。 一家之中那么多人，谁都有病痛的时候，林戚只要愿意给和崔家有商业来往的人家中带一句话，就能很好的拿捏住崔家。 更别说，他背后还有个都统的大靠山。 林容回后不到半个月，便拿捏住了崔家的命脉，崔家的所有人都得仰仗林容才行，这个他们以前随意欺辱取笑的女人，现在一变，变成了他们得小心翼翼对待、还得万般讨好的人。 林戚知道后，觉得林容和林蕊虽然都是林家的女儿，但两人真的太不相同了。 如果林蕊有林容这般的韧劲，他绝对会在第一时间将林蕊接回来，对于祖家那群人，如果林蕊愿意他也不介意当做畜生一样圈养在身边，让他们仰仗着林蕊，不敢欺辱不敢起不好的心思。 可偏偏，林蕊的性子注定做不到林容那样。 他现在要是把林蕊接回来，祖家会借助他的关系，再次富裕起来，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不说，甚至还不会感谢林蕊。 但要是出个狠手去收拾祖家，林蕊说不准还会反过来责怪他。 出力了还讨不到好。 林戚还真不愿意将人带回来。 不过他也做不到看林蕊真那么累，选了个关系让林蕊去做事，做得事不多，但是时间长，工钱比她之前累一天要高出一个银元。 这样一来，林蕊也不用天天累得跟头黄牛似的赚钱养崔家。 其实林戚还是有点惊讶的，惊讶林蕊能坚持到现在，他让婆子说有个家找童养媳，开的价钱可不少，真要送来绝对能让她好几个月不愁钱花。 结果，林蕊坚持到了现在。 林戚想着，或多或少还是有可取的地方吧。 最起码，林蕊没想着卖孩子。 只不过。 林戚没想着，有人想到了。 祖小妹是个娇生惯养的孩子，从小到大就没吃过苦，从有意识开始，吃得就是山珍海味穿得就是上好的料子，身边更是有人伺候着的。 这样的姑娘家，突然穷得连吃口肉都成了奢侈，哪里受得了。 哪怕受过很的教育，出去好份工作也能挣上不少钱，但偏偏拉不下脸，宁愿不吃也不想去外面丢脸。 但这种日子过得实在太过憋屈，祖小妹便打上了林蕊的主意。 她一开始就不喜欢林蕊，不为其他，就是因为林蕊明明是家里买回来的童养媳，却比她长得还要好看。 以前她心仪的男生更是对林蕊表达过好感。 这让她更不喜。 不过正是因为这点，足以证明林蕊长得并不差。 只不过没怎么打扮，整日里灰头土脸的，乍看起来很土包，但五官长得好，稍稍装扮下也挺好看的。 她想着，与其让林蕊在家吃白饭，倒不如把林蕊再卖出去。 “不行。”成兰听到女儿的提议，立马就拒绝，“想什么呢，这种事以后不准再提！” 虽然嘴上骂得厉害，但她心里明清得很。 公公在世的时候一直说林蕊是个有福气的，当冲喜的童养媳买回来，乃周的病就好了，家里的生意更是越来越好，这一切公公都说是林蕊带回来。 成兰嘴上说着不信，其实她也是有点相信。 毕竟这一切都是自己经历过的事。 就连现在，卖掉林蕊是能赚上一笔钱，可钱花完了怎么办？现在家里挣钱的人就是林蕊，要是没林蕊，手里又没了钱，那他们一家子真得的去喝西北风。 不过这些她都不会说，那样只会助长林蕊的威风，她换了个理由说道：“林蕊这么大的人还生过孩子，能卖给谁？难不成卖去那些霓虹院？那你哥、那我们家真不要面子了？” “当然不会卖给霓虹院。”祖小妹道：“你还记得我以前有个同学么，他一直挺喜欢林蕊的，我见他现在还有些那个意思，要不将林蕊……” “行了，这件事就别再说了。”成兰不想再说这个，不管将林蕊卖给谁，她都不是太乐意。 “妈！”祖小妹急了，她赶紧着道：“你得想想，卖掉林蕊能换差不多一千的银元，有了这个钱，咱们日子好过一些，还能让大哥有成本起家不是。” 成兰突然一怔。 祖小妹见有戏，接着道：“哥的本事你也知道，只要有资金就一定能发家，我们肯定能再住回原先的房子。” 成兰有些犹豫。 儿子的能耐她当然信，有了钱绝对能发家致富。 只不过…… 成兰还是特别的犹豫，她道：“不急，你让我再想想，而且就算你想，你哥也不见得会同意。” 拿卖老婆的钱去发家致富，但凡有点脸的男人就做不出来，哪怕乃周不喜欢林蕊也不会干出这种事。 这种事别说她同意，祖乃周那关就过不了。 可祖小妹却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一千银元或许瞧不上，可要是两千三千她就不相信大哥会不心动。 就算现在不心动，等真熬不下去的时候，也迟早会有想法的。 两人并不知道，这话被隔壁的婆子给听见。 都是些破屋搭建在一块的小巷子，隔壁就是说个梦话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这两母女说话，全被婆子给听到。 婆子是林戚的眼线，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有这么个大人物时时盯着林蕊，但报信可是有奖赏着，她怎么可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连饭都不吃，婆子就急匆匆的跑去报信。 等见到林戚，婆子赶紧将这件事给说了出来，并道：“先生，您说说要不要阻止祖家的人？” “不用。”林戚话里并没有起伏。 这件事在电视剧里还真有过。 倒不是祖家的人瞒着林蕊将她卖了，而是林蕊知道后，主动将自己给卖掉，卖给了男二，一个一直默默守候着她的备胎。 这个备胎纯属被降智，祖家缺钱他送钱，祖家缺生意他送生意，全都是因为默默暗恋着林蕊，为她扫清一切障碍。 可其实呢，全好了祖家。 祖家死去的老太爷说得没错，林蕊就是一个有福气的人，如果没有林蕊，祖家根本不可能有翻身的机会，他们将一辈子和贫穷打交道。 可偏偏，祖家并不懂得珍惜。 生意成功，祖乃周觉得是自己的本事，生意越来越好，祖乃周仍旧觉得是自己特牛逼，甚至还会嫌弃当他正房的林蕊，一直和女二勾勾搭搭的。 最后，生下个私生子，还是林蕊养着的。 林戚真不想回忆这个剧情。 真的太糟心…… 以前看狗血剧的时候还没觉得，现在发生在自己的身上，真特么糟心了。 林戚拿了钱给婆子，让她什么话都不要说。 然后寻人去找这个备胎男二。 男二是一家布庄的二少爷，有钱有颜，偏偏喜欢上了有夫之妇的林蕊，他家里的人并不知道，只知道他心里有人，不然也不会连着几年给他介绍女人成家，他都不乐意。 林戚让张西帮忙牵线，和布庄的老板整了个饭局。 布庄老板马国胜接到消息，有些惴惴不安，能和军阀的人扯上关系自然好，可之前他怎么示好，人家都不搭理他，结果现在突然主动联系他，总让他有些不安。 马国胜早早的来到酒楼，提前了整整两个小时。 等待的时间总觉得很漫长，心里是越来越没底，早知道他就该让儿子陪着他一起，也好有个互相壮胆的人。 好在。 他等的人也提前一些来了。 张西互相介绍一番，马国胜才知道他带来的客人就是这段日子让众人议论纷纷的林大夫。 他的好些生意伙伴想着去结交都没有门路，没成想这位人物会主动联系他。 马国胜有些殷勤的道：“不知道林先生这次让我来，是有什么事？” 他很有自知之明，自己根本没有能被这些人物看上的地方，怕是有什么事是需要他才能去做。 能不能抓住这次机会，就看现在了。 “我需要你二儿去一趟英国。”林戚道。 “什么？”马国胜有些不解，“你是让马枫去英国？” 这一下，他有些不明白了。 为什么就一定要他二儿去一趟英国？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地方？ 马国胜有些犹豫，如果是让他去，他或许没有犹豫就会同意。 可是去的是他二儿，就有些迟疑。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林先生，不知道是让马枫去英国做什么事？” 林戚摇头，“不，我只想让他离开，一年内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