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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对正事总还是有分寸的,不至于为了她而弃天下于不顾,他都这样说了,自己还要装什么大度? 皇帝年轻时随着还是国公的上皇在长安生活过一段时日,对城中一些有意思的去处略知一二,他选了一家临街的酒楼让敏德先去打点,自己陪温嘉姝在附近看胡人歌舞。 那些大大小小的商铺弄得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民间的东西总归比不上天家动辄耗费百金的宫中珍品,但胜在简朴新鲜,皇帝偶尔瞥见新奇的首饰物件,猜测着阿姝或许会喜欢,也会过去问一问价钱,但正当他付了银钱,准备藏在袖中拿给温嘉姝时,她却又和绮兰从那堆看舞的人群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这样热闹的长安城里,她就像一滴水珠融进了汪洋大海,再也找寻不到。 内侍被皇帝吩咐留在马车前等候,无人看见这边的动静,街上依旧热闹非凡,但唯独他怔怔地立在原地,一时之间周身的血液都冷却了下来。 旁边有结伴同游的女郎瞧见街上有一位姿仪不凡的郎君独身拿了小物件藏进袖里,回过头来却是呆在了原地,一动也不动,甚是可爱。 左右他附近没有女郎相伴,便有那十分大胆的,在街边买了一块成色不大好的玉佩,丢在了他身上。 这女子的准头极佳,像是练过飞刀一样,按照她的预计,只消那郎君伸手一接,便能落在他的怀里,但皇帝多年与箭矢打交道,早已养成了习惯,下意识侧身躲过。 那玉划出一道白弧,最终在长安城的青石街道上碎得四分五裂,引着过往的路人多看了几眼。 圣上心中本就怒不可遏,被这暗器一激,皱眉看了一眼那暗器来源,见是个娇娇女郎,又不好同她一般见识,击掌令内侍牵马过来,他也顾不得什么七夕佳节,直打算纵马到兵部调了兵马封城搜人。 那女郎自恃长得不俗,看到这人不识趣,教自己被路人看了笑话,急忙跺了跺脚,恼他不懂怜香惜玉,“你这郎君,怪道是自己一人出游,半点风情不解,有哪个女郎会看上你?” 这话似曾相识,好像阿姝也是这样说过他的,皇帝却再没了对上阿姝时的温柔耐心。 他刚上了马,忽然闻得一声轻笑,“这话谁说的,这郎君我要了,我最喜欢不解别人风情的郎君了。” 温嘉姝提了一盏美人灯施施然从暗处走来,天边的一瞬绚烂映亮了她眸中神采,与她相比,这灯上的美人画都失去了韵味。 “俏郎君,你这是要去哪里?”她含笑问着皇帝,好像还不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出来。 皇帝气急之下,本来有许多话要责问她,但瞧见她那一瞬,一腔担忧化作乌有,自己的唇舌竟然不听使唤,半句问责也说不出来了。 原先的姑娘不意这提灯的少女如此美貌,居然也没个情郎陪伴,还会动了和人争抢郎君的心思,她自觉好玩,但仍笑温嘉姝道,“若是如此,那娘子还是请消了这份心罢,这郎君怕是个聋子呢!” 温嘉姝实在是忍不住,也和这姑娘一道笑出了声来。 即使是朝堂上吵得最厉害的时候,也没有哪个谏官这样说皇帝,天底下敢当着皇帝的面说他是个不解风情的聋子,这姑娘也是独一份了。 “这位娘子,你看我说得不错罢?”那女郎见有美人一起同自己笑这只呆头鹅,笑得还这样好看,一下子解了自己的难堪,突然也不怎么生气有人和自己抢,“光是生得好看有什么用,半句话不会讲,闷都要闷死了。” 温嘉姝笑归笑,但瞥见皇帝愈发不善的脸色,心知不妙,遂让绮兰用巾帕包了碎玉还给那位娘子,扬了扬下巴,“这位姑娘,你这话说的不对,郎君听见了会生气的。” “郎君,你下马罢。”温嘉姝上前扯了扯皇帝的衣袖,圣上冷笑了一声,最后还是从了她的愿,下马执了缰绳,站在她的身侧。 “这位姑娘送了一块玉佩给你,我该送些什么给你好呢?”温嘉姝思索了片刻,“不如把我自己送给你好了。” 那女郎看温嘉姝发间簪的是玉梳珠钗、身上裹的是绫罗绸缎,没想到出口居然会是这等惊世骇俗之言,张口欲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措辞。 皇帝站在她旁边不搭腔,面色却是柔和了许多,温嘉姝知道他不大会与自己真生气,便又笑道,“不要生气了,与我说句话嘛!” “你也不嫌丢人。” 皇帝瞥了一眼周围,头隐隐作疼。这也亏是附近没有大臣出游,否则他这些年的赫赫君威都要荡然无存了。 他这话言简意赅,但起码证明他既不是个聋子,也不是哑巴,解不解风情就不知道了。 温嘉姝朝那怔住的女子笑道:“其实他不但会说话,还会叫我卿卿呢!” 美人这话酸的那女郎牙都倒了,羞得满脸是红,哪里会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这人有主了啊,那便没意思了。” 那女郎扯了身侧不知道该不该笑的同伴,转眼进人群消失不见。 皇帝面上也有些不自在,立在温嘉姝身侧不言不语,看她好像还在回味那个女郎的有趣之处,恨不得咬一块她的肉下来。 他正琢磨着哪处更容易下口些,忽然被人打破了平静。 “道长,你刚刚让敏德去哪个酒楼定厢房了,怎么这样久也不见回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