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六章 门槛
叶文在后面没有说话，青琉也不在意，继续絮絮叨叨的如同念家常一般，“这面是师傅交给小女子的第一道菜色，因为小女子有些疲懒，平日里除了练琴看书就不屑于动弹了，师傅他老人家担心我哪天一个人会饿了肚子，便强迫着小女子学了好一段时日的厨艺，不过最后能出师的只有这面，因为简单，唉，师傅在的时候我只会煮面，师傅走后倒是学了不少其他的菜色，可惜师傅他老人家已经尝不到徒儿做的菜了。” 叶文还是没有说话，毕竟秦师傅已经去世，青琉一个人感念还好，若是别人插言安慰太多反而会让她想起师傅，念旧伤心。 叹了口气，两人便已经到了饭堂，青琉招呼着叶文坐下，自己埋头吃起了面，再也没提刚才的话题，仿佛从来没说过似的，脸颊被面的热气烘的发红，嘴角还是若有似无的勾起，仿佛连吃饭都在笑一般。 叶文看着看着撇开头，将目光投向窗外，太阳已经升了起来，温暖的阳光落了一般在地面上，叶文有些心不在焉。 刚才青琉说的所有话他都记在心里，突然觉得这个女子曾经竟然和叶宁有些相似，她也是被自己的师傅呵护着长大了，连自己的生活起居都照顾不好，而叶宁则被他和爹娘呵护着，同样天真的什么都不会…… 而青琉在师傅去世后被迫长大，学会了除了琴之外的其他的琐事…… 若是有一日他和爹娘也不在了，叶宁是不是也会像青琉这样被迫长大，又是要受过多少苦才能长大呢？ 叶文的手突然紧了紧，原本一直坚持的信念突然有些动摇，他一直坚信自己可以照顾好叶宁，护着她出嫁，护着她一生，可是，他也许连自己的未来都掌握不好呢？又怎么去掌握叶宁的未来。 叶文蹙起了眉，心绪有些激动。 “怎么了？有什么难处吗？”清脆的声音突然在耳边想起。 叶文猛地回头，眼中撞进了一个放大的脸庞，青琉离他格外的近，疑惑的看着他，身上的清香不可抑制的灌入他的鼻腔中。 叶文条件反射的退后了几步，这才让激动的心平复了下来，看了看桌上已经空了的碗又看着青琉目光复杂的道：“没事，姑娘已经吃完了吗？那在下可以去抄录琴谱了吗？” 没有回答青琉的问题。 青琉努了努嘴，挑了挑眉，颔首道“自然可以，跟我来吧。” 还是同样的地方，青琉将叶文带到了自己的书房，桌上的陈设没有改变，还是昨晚他抄录到三分之一时的样子。 “劳烦姑娘了。”叶文冲青琉点了点头，走到书桌前坐下便开始翻开琴谱抄录，全程再也没看青琉，更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他紧绷的身体还是出卖了自己并不平静的心。 青琉站在门口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默默转身关上了门。 直到关门声清晰的响起，叶文才松了口气，停下了手中的笔，看中的门有些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怎么回事，他这是怎么了，今日怎会有这般大的心绪波动，他一向对自己的自信，从小到大对自己能保护叶宁的能力从未怀疑过，怎么才见了青琉两天就动摇了呢？ 叶宁跟青琉不一样，青琉只有一个年迈的师傅，注定不能一直守护，可是叶宁还有爹娘还有他，即便爹娘老去他也有能力护住叶宁的啊！ 还有刚才，青琉突然凑过来的时候，他的心跳竟然漏跳了半拍，如同失重一般，脑子都是晕乎乎的，他这是怎么了？ 叶文在原地呆呆坐立了很久，也没有想出了所以然来，只能拼命的让自己冷静下来，投入到抄录琴谱中去。 再说青琉下了楼后便默默的收拾碗筷回厨房，洗净摆放，收拾完一切后才回到大堂，此时乐坊的学徒们已经陆陆续续的来到了大堂，开始在自己的位置练习曲子。 这‘春秋阁’是师傅当初一手创建的，本来是供各地的乐师们互相探讨乐理的风雅之地，后来因为师傅的名声吸引了很多的学徒，渐渐竟然成了一个教育的地方了，不过师傅并没有收那些学徒，他的徒弟从始至终也只有青琉一个。 后来师傅走了，‘春秋阁’也慢慢没落了，没有乐师再来此探讨，学徒们也走了大半，现在也就剩下三三两两，还不是每日都来，而是想起来了才会来此练习一二，与其说这里是教乐理的地方不如说是提供练习的场地。 青琉犹记得师傅走到那一天抓着她手，跟她等自己走后便关了这‘春秋阁’，拿着这些年攒的银两四处走走，看看这大好山河。 可青琉舍不得，这是她跟师傅的家，里面是他们的回忆，如果这里没了，她便再也找不到师傅的影子了，于是默默撑起了整个‘春秋阁’，每日在阁中弹琴，有些时候会收到一些有钱人的邀请，带着几个有意的学徒去参与宴会来赚钱，维持着这单薄的‘家’。 今天青琉没有在弹琴，她独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色，远处的高山，近处的喧嚣，还有晃晃悠悠的柳条，她真的一个人孤单了好久啊。 从前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意识，觉得一个人也挺好，安静，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为什么见了叶文，与他合奏一曲后突然就觉得这股孤独感不可阻挡了呢？ 青琉缓缓勾起了唇角，这难道就是师傅说的‘喜欢’啊！ 叶文确实很有趣啊，琴艺了得，长相俊眉，为人谦逊有礼，还是个正人君子，这样的人喜欢也是很正常的吧。 青琉撑着下巴，眼里是细碎的喜悦，可惜，这人脑子有些呆，似乎还藏着很多的故事，家还远在京城，要怎么办呢？ 青琉：“唉……” 叶文：“唉……” 此时此刻，楼上楼下，两人竟然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彼时从未经历过情爱的两个人如同蹒跚学步的孩童遇到了人生中的第一道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