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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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情况比叶悠之前想的要好很多,荨薇无事,祖母也无事,只不过祖母受了惊吓,今日还卧在床上。 祖孙二人相见,先是抱头痛哭了一会儿,慢慢平息下才拉着手说话。 叶悠生怕祖母听了什么风言风语,言辞斟酌,谨慎小心,不料还是老太太先开门见山:“悠儿,昨日府里来人送了许多东西,放下便走,还说你要与展追成亲,是哪个展追?” 闻言叶悠有些迟疑,见着祖母和荨薇的样子,好像还什么都不知道。 “京城还有几个展追,”叶悠用力握了祖母的手,是熟悉的温热感,给了她几分踏实,“就是那个。” 从前,提到展追,她会附加许多形容,比如她喜欢的展追,她心里的展追,可如今,这样的词,叶悠再也不想用到他的身上,甚至连叫出他的名字都会觉得心里为之一颤。 祖母思忖片刻心生疑惑:“这展追犯的什么邪,当年对这桩婚事不闻不问,怎么如今……” “人总是会变的。”叶悠垂眸,一语双关。 “听说他家里出了事,现如今他已经投靠了北境王?”祖母虽卧病在床,来这宅子的夜里好歹将事情听了个大概,前后一捋,也明白几分,只是不知自己孙女已陷在水深火热之中。 “是。”提到展家,叶悠心便悬起来。 “你们成亲这事儿,你是如何想的?” 实在躲不开祖母的追问,叶悠抿了抿嘴唇,慢悠悠道:“亲,已经成过了。” 话音才落,叶悠看见祖母和荨薇惊诧的表情渐渐凝固。 “昨日就成亲了,”叶悠硬着头皮,脑中飞速运转,随意扯了个由头,“父亲当初是南相王的人,展追怕北境王追究,于是才想出此法,也只有这样,才保得了我们。” 这理由也算正当合理,祖母听了原本紧绷的神情慢慢松弛下来,随即挂上化不开的哀愁:“这也倒好,只不过委屈你了……这亲成的这样突然,你原可是将军府的贵女,如今却这般草率的嫁了……” “祖母,您就别说那些了,”叶悠浅笑一声,内含自嘲之意,“北境王过几日便会登基,已经不是从前的天下了,什么贵女不贵女的,早就不存在了。” “那展追对你可还好?”对此祖母是放心不下的,她依稀记得,当初展追是如何拒绝的这门亲事。 提问至此,叶悠心虚,眼神回避着:“自然是好的,若不然,她怎么会娶我。” 叶悠其实不擅长撒谎,但是如今她不得不瞒着,即便有一日她们知道了真相,她也不忍是从自己嘴里听说的。 “夫人,时辰差不多了,该回府了。”李嫂在外间轻声提醒,这是叶悠第一次听李嫂开口讲话,声音柔和,不像宋婆子音调里带着泼辣。 叶悠没应,转脸看向祖母。 祖母会意,现如今世道变了,早就不是叶府呼风唤雨的时候,凡事都要小心谨慎,老太太风雨一生,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当然懂得分寸。 “悠儿,既然时辰不早,你就快些回府,”祖母轻拍叶悠手背,“我们这里一切都好,你不必挂念。” 叶悠点头,莫名松了口气,庆幸自己这一趟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祖母,您要保重身体。”叶悠起身,始终不敢看她的眼睛。 “快去吧。”祖母朝她摆摆手。 叶悠这才依依不舍的出了门,荨薇忙小跑跟上:“表姐,我送你!” 荨薇还是向平常一样欢脱的,却不见身后老太太的表情黯然,这婚事太匆忙太蹊跷,尽管方才的理由也说得过去,可她还是放心不下,总觉着叶悠有事瞒着。 “荨薇,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照顾祖母她老人家,这几年家里打击接二连三,她也撑得艰难。” “表姐你放心吧,我长大了,做事有分寸的。” 叶悠面露欣慰,轻抚过她头顶。 姑父姑姑早年去世,留下尚在襁褓中的荨薇,自小养在祖母膝下,姐妹二人也亲厚,如今一看,不知不觉间,她也长大了。 叶悠最后回望身后祖母房间的方向,眼中不舍之情都快溢出来了,下次再来,不知何年何月。 . 叶悠回到府里的时候,展追尚未归来,北境王忙着登基大典,展追自然忙碌。 叶悠才回了房间就见宋婆子不请自来,同时还端来了一碗汤药:“大人早晨出门的时候刻意安排奴婢给您备下的,不料您走的急,没顾得上喝,这会儿又重新煎了,夫人趁热喝了吧。” “这是什么?”这药味道奇怪又刺鼻,叶悠忍不住朝一旁躲了躲。 “这是避子汤。”宋婆子干脆道,脸上盖不住的幸灾乐祸。 虽然叶悠早就有所准备,可乍一听到这名字还是微微愣了下,转瞬恢复正常。 展追恨他们入骨,怎么会让自己生下孩子,况且二人根本算不得夫妻,这孩子若是来了,岂不是也要饱受人间疾苦。 想到这,叶悠嘴角微动,居然笑了一下,轻浅的如同蜻蜓点水,这倒让宋婆子看不懂了。 叶悠从宋婆子手里接过碗,一口气将汤药喝了个干净,毫不犹豫。 “只是不知这药是否真的管用。”叶悠将空碗撂下,强忍住这让人作呕的味道。 宋婆子看的呆了,本以为她会哭啼两声或是闹一闹,谁知喝的这般痛快,回味过她的话,忙又解释:“此药据说十二个时辰内喝都是顶用的。” “那便好。”叶悠呷了口茶,将口中那苦涩的滋味冲淡了些,然后便慢悠悠的撩开珠帘进了里间。 . 白天还好,上夜后叶悠便开始心慌,仔细听着院中动静,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她坐立不安好一会儿,她是怕的,怕展追回来,怕他又会像昨夜那样折腾自己。 李嫂是屋里伺候的,手脚麻利,人却安静的出奇,若是无事,几乎见不到她开口,谨慎的过了头,而丽娘则被安排到院子里做杂活,只这一个下午,叶悠便见着她在院里忙里忙外,不得清闲。 展追今日回来的较晚,骑马归府时已经过了亥时,什锦一直守在门口,片刻不敢懈怠。 见着展追回来,忙迎上去。 展追抬手将马鞭扔给他:“她今日怎样?” 什锦自然知道他口中的“她”指的是谁。 “今日去了西郊的宅子,和她祖母还有妹妹说了会儿话,旁的也没什么,待了不久便回了。”什锦握着鞭子紧随身侧。 “没别的?”展追停下脚步,眼神疑惑。 “没有。” 展追静默,觉得意外。 “今日皇上赏了城中新府邸,这两日你带着人去收拾收拾,尽快搬进城中。” “是,”什锦会意,又问,“那,夫人的家人也一同搬进城吗?” 展追闷笑一声,带着冷意:“她们就不必了,让那边的人盯得紧些。” 什锦点头应下,不敢再多说话。 前方是叶悠住的院子,什锦到了门口便不再跟了,展追朝他摆摆手,他这才静默退下。 展追进门时,叶悠已经换了寝衣躺下,睡的并不踏实,听见响动一个激灵从床上爬起来,惊恐的看向门外。 见是他进来,叶悠下意识的将锦被往高处扯了扯。 这些小动作被展追星点儿不落的瞧在眼里。 沉默自二人之间拉开,展追看透了,若是他不主动开口,叶悠不会出声。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展追面无表情,直挺挺的站在那里。 叶悠攥着被角的手微动,犹豫道:“今日我去见了祖母……多谢你照顾她们,而且没有告诉她们真相……” 这是实话。 叶悠现在唯一惦记的就是那么两个人,若让她们痛,她宁可自己痛。 “谢我?”展追冷哼一声,“你该不会以为,这就完了?” 叶悠这才觉得不对,抬眸注视着他,忐忑的等着下文。 “过来。”他说。 叶悠乖乖掀开被子下地,脚塞进绣鞋里,还来不及提上就被他拎着胳膊拽到身前。 二人距离相近,叶悠屏息凝神,微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只觉得头顶他的气息和吃人的目光同时扑来。 “今日丁仲庭被押解回京,我这才知道,你们二人还有约定?” 明显感觉到展追手上力道又加重两分,可这个名字,让她暂且忽略了手臂上的疼痛。 “仲庭哥哥……”叶悠心里默念道。 丁仲庭是她兄长的好友,他的父亲又是叶维隐的同僚,共为南相王手下,因此两家关系亲厚,自从叶府家道中落,丁仲庭对他们家便格外照顾,也是因为有他护着,免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丁仲庭自小便待她与旁人不同,她心里明镜似的,两家的大人也戏言过让她跟了丁仲庭,从前她总在此事上装傻,含糊着搪塞过去,后来遇见了展追她才明白,若是真心喜欢一个人,根本舍不得搪塞的。 眼下再看目光所及的这个人,过去的事,真是连想都不愿意想。 “说话,”展追明显对她的沉默没了什么耐心,“你们的约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