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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过闹过后便到亥时。平日这个点几个孩子已都睡下,此刻却不得睡,都得围在一起守岁。修哥年纪小耐不住困,守了没多时已是呵欠连天。他这一打其他人便像是得了传染一般,一个接一个地打起呵欠来,连二老爷都被带得有些忍不住,只得强撑起精神来。 宁娘本是不怕熬夜的,但换了个身子不受控制,精力也有些支撑不住。一行人好不容易熬到子时,待得新年一到二老爷便令下人放炮。震耳的炮声像是刺激了几个孩子,大家又都精神了起来。 但这精神毕竟只撑得住片刻,炮声过后大家又都昏昏欲睡起来,纷纷向二老爷二太太行礼告辞,各自回屋歇息。几个小的如琳娘之类的更是由奶娘抱回了屋里。 宁娘回屋草草洗漱一番后也赶紧上床休息,第二天天还未亮便又被一阵炮声吵醒。银红带着几个二等小丫鬟来她屋里吵吵闹闹,服侍她起床更衣,又说些昨日守岁的新奇故事,直把宁娘吵得睡意全无。 她起床换了一身素净的装扮,头上挽个回心髻,只斜斜插一支海棠步摇,带着修哥一道去了正院里。 陆家规矩,新年第一顿早饭,各房的孩子都得去正院吃。宁娘去的时候饭桌还没摆开,几个姨娘正围着二太太在那里说话。 宁娘一眼便瞧见了坐在简姨娘下首的曹姨娘。这曹姨娘如今约有六七个月的身孕,平日里鲜少出来走动。宁娘回府这么多天,也就是昨晚吃年夜饭时见过她一面。当时人多嘴杂,她也没有看清。 今日仔细一看,只觉这曹姨娘长相端庄气质清丽,倒不像是凭美色上位的普通女子。与那梅姨娘是完全不同的路数。 宁娘向来的宗旨便是低调少言,见二太太正与人说话,便只上前行了个礼,退下来坐到了一边。萍娘坐在她下首,见她穿了自己的衣裳,忍不住便要刺她几句:“四妹妹身上这件蜜合色祥云织绵褙子还是我前年儿做的,穿在妹妹身上正合适。” 宁娘扭头冲她笑笑:“姐姐比我大两岁,两年前正与我如今一般大,自然是合适的。” 萍娘本意是讽刺她穿自己旧衣,没想到她竟把话带到了别处去,顿时鼻子里轻哼一声,眼睛略往上挑了挑。 宁娘懒得与她兜搭,扭头将目光收了回来。转头的时候正见着坐在对面一脸温润的朗哥,心里又忍不住暗赞一声。这人长得漂亮就是见优,哪怕他是二太太亲生的,看着也不让人讨厌。更何况朗哥眼神清明神色平和,没有一点世家子弟的倨傲之气。虽是嫡出,但那份从容低调的气度可比文武两哥要好得多。明明他今年也不过十岁,比那两兄弟还小了四岁。可大家坐在一处儿,却是他显得更有长兄风度。 众人坐在那儿都等着二老爷进来,可左等右等却没见人来,二太太不由皱起了眉头。昨夜二老爷是歇在她屋里的,也不好向姨娘们兴师问罪。可他一大早便去了书房,说是大管家陆松有要事回禀。 二太太不由就有些恼陆松,这大过年的阖家团聚,他怎么这么没眼力劲儿,整这么一出。按理说陆松能做到陆家奴才的头把交椅,必不是个蠢材,怎么会? 二太太突然有种不太妙的感觉,该不会是皇上…… 她正这么胡思乱想着,脸上表情便凝重了几分。几个姨娘见状都住了口,不敢再往下说什么。二太太却犹自不觉,直到二老爷沉了脸色背手走了进来,她才猛然站起来迎了过去。 二老爷看她的神情有些复杂,抿了抿嘴道:“方才陆松说济南那边派人送来了家书,大哥他……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稍微晚一点,改成七点更新吧。 ☆、奔丧 陆家大老爷喝醉了酒,为个粉头跟人起了争执,扭打中让人一刀给捅死了。 这个突然的消息,在陆家二房一时激起千层浪。 原本众人都忙着过年的事情,二太太琢磨着要去哪几家拜年,又有哪些夫人要来家里串门子。去别人家里该带些什么礼物,请人来家里又要置办什么样的席面。几个女儿该怎么带出去,带谁出去最合适。 文武两哥今年已经十四了,倒也可以出门的时候为他们留心相看将来的媳妇儿了。可这大老爷突然死了,一下子就把二房的计划全打乱了。 大年初一头一天,听了这么晦气的消息,二太太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只怕接下来这一年也难以过得顺遂了。 她忍不住扫了一眼坐在下首的宁娘和修哥,怎么他们两姐弟一回来,事情便总是不如意呢? 二老爷原本过几日便要上京述职,这下子便要重新计划了。 他略一思忖,立马改变了主意。原本雇了上京的船自然是要退了,他又另外雇了两艘大船,带上妻子儿女一同往山东出发。先去山东给大哥奔丧,到时候留二太太在山东照顾母亲,自己再转道去京城。 大老爷与他虽是多年不睦,到底也是亲兄弟,人都死了,做亲弟弟的哪能不出面?再则母亲也在山东,如今大哥没了,自然得接回家中来住。这些事拉拉杂杂的,少不得要在山东待上几个月,一一处置了才好。 二太太一面指挥丫鬟婆子收拾箱笼,一面忍不住冲二老爷抱怨道:“大哥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从前他惹出那么大的祸来,差点连累了你,如今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