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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吃吧。敞开吃,姐请客。” 敬嘉年郁闷不已,却又无处发作,瞥了一眼安之若素的小徐,他正隔着肯爷爷的儿童区栏杆逗在里面玩的乐乐,两人相互抛掷一块心型玩具泡沫,玩得不亦乐乎,不知道哪来那么多使不完的高兴劲儿。 生闷气的小子心想:他怎么能做到一会儿那样悲伤,一会儿又这么快活的?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他?又或者全是假的? 以他螃蟹般横行十八年畅通无阻的经历来看,这实在是太难以理解。 姜念瞧着他,抱着双臂。“怎么,不好吃?小孩子不都喜欢吃肯爷爷什么的嘛?” “谁特码是小孩子,”敬嘉年底气不足地反驳,“你能别看着我吗?搞得跟吃断头饭似的。” “那可不是吗,你明天可是要上街拉客,大姑娘上轿头一遭。大少爷以前上过街吗,哪怕派派传单的活?” 敬嘉年只有在自己上街别人递来传单时冷漠地翻白眼插着手不愿纡尊降贵破坏自己造型的经验,想想自己明天的遭遇,只能朝着鸡块上狠狠咬了一口。 “我们不派传单,”徐步迭抱着那个心型泡沫转过来,衬得他脸小了一圈,下巴红彤彤的,替敬嘉年解了围,又朝姜念笑,“师姐,我想了个主意啊,跟您商量看看行不行。” 这一声师姐叫得熨帖,配上小年轻漂亮的脸蛋和手里的红心,连姜念那种女汉子都眉开眼笑,平常不愿意承认自己是程翥门下,这会儿倒是应得爽快:“行吧,你说,我看我这两个小师弟给我怎么接客。”这么一想又觉得自己仿佛是个老鸨,看看这俩小子的皮相,突然似乎眼前见到了金山银山,满心得色,有些明白为什么影视剧里的老鸨大喝一声“姑娘们出来接客了”时总是那么欢喜。 “到底关你什么事了?”敬嘉年咕哝着抱怨。“是老程看不上我,非要给我小鞋穿。” “他不是那个意思……他是你老师哎,你想想,你跟他硬沤什么钱,什么打工,他能不生气吗。你放心吧,我又不会放你一个人,肯定来帮你的。我可会赚钱了。” 姜念以过来人的模样不住点头,摆出师姐的架子,对敬嘉年恨铁不成钢地点评:“都是同龄人,你看看人家。” “操。”敬嘉年抵不过,举手投降,但他也好歹见过叔父的营销手段,“要我说,就步行街上两个大幕广告,又正对着你这里的艺术区,直接拿下来,还用派什么传单?瞬间你这里人满爆炸。” 另外两个人都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他。 姜念:“不是我说……大少爷……还两块曲屏……一块的价格都够我开这个展的所有费用了。” “投放广告的话,那也不是你的本事啊。”徐步迭好脾气地对他说,“程老师不就是气你这个吗?如果你敬嘉年和普通人一样要靠卖体力、卖色相来挣钱,又何必辛辛苦苦学这一行?你要证明给他看啊,你可以用你从他那儿学到的东西挣钱。” 敬嘉年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你是说……” 小徐又转向姜念:“我想师姐这里肯定有石膏和硅胶固化剂之类的全套工具……” 姜念有些明白了,她笑起来:“还有烘干箱呢。” 石膏翻模,是雕塑系学生的基础功课。做些摆件对他们来说就像玩儿一样,没有丝毫难度,但关键是从设计样式开始。要符合姜念的创作主题,要精巧构思,光是草稿他们画了一个通宵,程翥故意为显示公平绝不插手,赌气似的带乐乐吃完饭就回去了,连照面都不给他们打,简直恨不得把“我在生气”四个字刻在脑门上;只剩下姜念在旁边替他们看着,突然一拍脑门醒悟过来:老程这是在让我给他带学生呢! 敬嘉年的手法十分熟稔,各项技术都很熟练,但给出创意,提出各种古灵精怪的修改意见的,反而是在一旁打下手的徐步迭。 她是行家了,一眼就看出来敬嘉年能被程翥带来见世面,还故意借着自己的由头劈头盖脸把他一顿骂挫锐气的原因,是因为这小子傲是真傲,犟是真犟,才也是真才。 相比之下,相比之下,小徐就普通一点,但她突然想起适才看见的那在雕像前面的另一个人,自己反倒觉得看不透彻,这么年轻的孩子藏拙吗?为什么呢? “小徐,你也上手做呀。” “我不行的,”徐步迭笑笑,接过她手里的活帮着打孔,上色,“他是学霸,我是学渣。” “你们才大一呢,没有定数的。” 她半晌没_Fableの听到回音,以为这场对话已经结束了,自己困得不行,正打算靠倒眯一会儿,就听见一个低低的声音说:“……有的。” 她挣扎了一下,可身上突然被盖上毯子,软软的珊瑚绒很温暖,让人不想从黑甜乡中睁开眼。她迷蒙蒙地想着,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一不注意就这么丧,可是平常看上去那么乐观,这不太好,这是病,得治。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可我在这个年纪,遇到天大的事就是恋爱分手,要么就是家里人不支持,认为学艺术费钱又不赚钱,成天搞泥巴没有男人要,才导致了恋爱的失败。可后来看开了,泥巴雕的男人才是最好的,她可以让他想多帅就多帅,想要他多含情脉脉就多含情脉脉,那巨大的满足感任何一个活的男人也给不了。再说,她又不是没有见过帅哥——就算帅成程翥那样又怎样呢?又不能不食五谷,不饮风露;人与人连心跳的频率也不相同。你以为是剖心掏肺的付出,也许在旁人眼里,也不过是如白日燃蜡般的自我感动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