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十三章.抗日过路税

    1.

    班长的两根长绳都编好了，这天上午，例行跑山时他把小三喊住，说有事。等午饭后，他找了个麻袋装了一卷绳子和小三带着牛牛就上山了，说去打只野山羊晚上来炖羊肉汤。

    班长带着小三一直往山顶爬，在要到山顶的一块大石壁下停下来。这块大石壁近乎垂直，高有十几丈，在离地面十丈高，离山顶三丈多的地方有些亿万年自然形成的小石洞。

    班长就对小三说：三呀，我把金条都取出来了，待会我爬上去，用绳子系在上面树上，沿绳子爬到那些小石洞那里，找个大点的洞子把金条藏起来。

    自从在尖山村安顿下来后，小三早就把金条又交给班长管了，也不知道这些天他藏哪了。

    小三忙说：班长，让我去吧。

    班长就点头：也好，你身子灵活，爬上爬下快。来，把瓦罐背好，封了口用油布包好了的。你到顶上后，选棵大树拴牢实再下去。

    小三就把zh-29步枪给班长拿着，自己背着绳索和瓦罐就往山顶爬。到了山顶，小三把绳索的一头找个粗点的大树拴牢，然后把另一头牢牢系在自己腰间，就攀绳而下，到了那些小石洞那里，选好位置用脚踩住小洞，把背上的瓦罐解下来放进大一点的洞里，然后用口袋里的一块尖石在洞子上方石壁上划了个叉，又攀绳而上了。

    站在尖山山顶，小三四处远望，看见远处另一座山峰的半山腰好像有个大洞，不过上山时班长不让他带望远镜，也看不清具体什么样，那座山也不在尖山村范围，他们还从来没跑到那里去过呢。

    在往下山的路上班长和小三都很轻松，牛牛则不时跑到前面，不时又折回来落到后面。

    班长叹口气：要不是小鬼子打仗，早让你脱了这身皮，在南京成亲娶媳妇了，这些个金条就是预备给你买房子娶亲的。

    小三长大成人早懂事了：班长，这些金条还是留给您老人家养老，等打完仗，你买几十亩田，置办个小院，那日子才好哩。

    班长说：这仗哪一天打得--

    一个“完”字没说出口就停住了，班长和小三都发觉了异样，牛牛已经勇敢的冲上前去朝着一片灌木丛叫着，随着灌木丛一阵晃动，一只大野猪窜了出来，这时候就可以看出牛牛的性格了，一般小狗看见远大于自己的对手，虽然伸长脖子狂叫，屁股却往后坐，腿也往下弯曲，但牛牛却毫不畏惧，伏低身子，喉咙里第一次发出低沉的咆哮声，准备主动发起不自量力的攻击，野猪也没有把牛牛视为对手，它阴冷凶残的目光盯着的是那两个人。

    小三反应很快，马上取下zh-29，瞄准野猪脑袋就是一枪，不过zh-29的双动扳机力太大，紧急中开枪瞄准线受到影响，这一枪打在野猪背上了，7.92毫米的全装药子弹威力很大，但并不足以对野猪一枪致命，野猪受伤不但没逃，反而头一低，对着小三就直冲过来，小三倒不慌张，也不躲闪，直接冲着野猪再次扣动扳机，这次子弹直接从脑门打进去，野猪受了致命伤但还没有立马断气，速度虽然明显慢下来但还是借着惯性继续撞过来。

    班长没有去拔驳壳枪，拔出来也一样来不及（按枪盒按钮开枪盒盖-拔枪-扳开机头-瞄准射击至少要四个动作，还不包括打开保险），他直接从背后的刀鞘中拔出了大刀，先一脚蹬开了小三，然后双手高高举起大刀，等野猪冲到身前才往右前方跨出一步闪开，猛力下劈，野猪头颈处被劈开大半，头立即耷拉下来，又冲了两三步倒地抽搐着。

    牛牛在野猪冲过来的时候就勇猛的上前扑咬，虽然几乎不起作用，却一直死死咬住野猪的后腿不肯松口。

    两人坐下来歇息，虽然只是短短几秒钟的事情，却都冒汗了。想着都有些后怕，主要是突然撞见距离太近了。

    过了一阵后，班长让小三去砍了一棵小树，正好带着绳子，就把野猪绑好抬回去了，足足两百多斤。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打到野猪呢。

    远远看见班长和小三抬着野猪下山，蛮牛忙喊几个新兵跑过去抬，又埋怨班长，打野猪也不带上自己，偏心得很。

    周班长笑得合不拢嘴，这个冬天一点也不担心没肉吃了，屋檐下腊肉都没地方挂了。

    2.

    随着鬼子前方战线暂时趋于稳定，驻扎在梅游县城的日军独立混成第14旅团步兵第97大队即岩崎大队（因大队长岩崎学的名字而命名）（1）腾出手来就离开县城开始攻击国军占领的几个镇，虽然岩崎大队没有独立大队那种1100人的编制（几乎相当于国军的简编团），但也有九百多号鬼子，这次把全部两门九二步兵炮（也叫大队炮）拖出来，机枪中队只抬了6挺九二重机枪出来，驻守在尖山村山下乌由镇、许家镇的国军杂牌部队一个营，一个连闻风而逃（还没有看见鬼子），一个连望风而逃（这次看见鬼子的九二大队炮），最后准备跑的一个连居然放了几枪，看见被围上了，九二大队炮只开了三炮，他们就干脆举白旗投降当了伪军。

    晚上，跟县大队交通员接完头的区小队长杨同宝送走交通员就急急忙忙往山神庙那里赶，打到那头大野猪后，这两天周班长烧肥肠、猪血白菜汤、尖椒猪肝、爆猪心，吃得那叫一个爽，二班都去蹭吃的，杨同宝也不能免俗，一班那伙食比他大姐家里开得还好，亏他姐夫家又是村长还是族长。

    吃完饭，二班的都各自归家，杨同宝小队长招呼副队长文小山和一班长一起开会。三人就在山神庙后面空地中间围着一块充当饭桌的大石头边坐下。

    杨同宝清清嗓子，说：下午县大队交通员来通报，今天上午鬼子占了乌由镇、许家镇，国军六十七师的一个营不战而逃两个连，剩下的那个连投降了。现在我们尖山下面已经没有国军了。鬼子和伪军随时可能跑到我们尖山来哦，我们要做好准备，鬼子来了是打是躲？

    班长先说话：那有什么好说的？肯定打！从进村前那道山梁下的盘山路就开始打，那地方又陡又难爬，跟着盘山道上来吧，就是给我们当活靶子打，抄近道直接往上爬吧，看着近，爬起来真要命。扔手榴弹，只有我们炸他们的，他们只能干瞪眼！

    小三说：鬼子要是来得多的话，恐怕盘山路那里不一定就挡得住，在陡坡那里还得做做准备，中间那个口子要封上。另外，村里人都要撤上尖山，拖老携幼肯定慢，我们还要想法子把鬼子拖住，没有工事，到时候掷弹筒压着咱们炸就难办了。

    又说：我们身上这点子弹够自己用，二班子弹缺得很，手榴弹总共才四颗，其中一颗还是二班的，弹药不足呀。

    班长就问杨同宝：从乌由镇、许家镇逃出来的溃兵都跑哪里去了？

    杨同宝说：大部分溃军都往西北方逃到桂军第七军那边去了，那边近。少数有可能翻尖山去吴瓷县，我们这条大路从尖山半山腰穿过去就是吴瓷县的霞翠乡，吴瓷境内有了六十七师一个团。

    班长道：也就是他们想回六十七师就得经过尖山村？

    杨同宝说：翻山就是这条路，不过山下的路虽然更近，但都被日本鬼子卡着的。

    班长一拍大腿：好，此路是我开，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打明儿起，在陡坡那里设卡，过去的溃兵一律交20发子弹才许过，还得留下身上的手榴弹。

    小三道：这不是买路财，他们不打鬼子要跑，要交税，叫抗日过路税。

    杨同宝大为赞同，就是奇怪为什么不缴他们的枪？

    班长说：虽然他们不敢跟鬼子干，但毕竟没当汉奸，还是肯回老部队。你把他枪缴了，路上遇见土匪怎么办？当兵的让他留点子弹换过路可以，回去了又要发子弹的，但是没了枪就惨了，他们为了枪可以跟你拼命的。都是国军弟兄，总要留条后路吧。不过他们愿意跟我们干的我们也收留。

    这事就这么定了！

    当天晚上的夜哨班长安排自己下一班哨就是小三。

    半夜他把小三叫起来，自己却没去睡，而是拉着小三去了后面空地边上，告诉他在那棵大树边上有个洞，里面埋着一圈绳子，一头已经在洞里掏出的树根上绑好了的。

    班长告诉小三，看着是深谷，实际上在下面两丈多有道土坎，还长着些小树灌木，沿着这道土坎走出十几二十丈就绕到尖山侧面去了。别人以为是绝地，实际上有后路。

    班长告诫小三，一般土匪大当家的都留有这种后路，不是地道就是事先备好的绳索之类的，而且决不能随意说出去，留着救命用的。这事就咱爷俩知道，不到时候谁都别告诉，蛮牛周班长都一样。

    3.

    第二天一大早蛮牛就带着二班的在陡坡那里设卡收“抗日过路税”了。

    溃兵昨天逃跑后就四处躲着鬼子的搜捕，晚上猫过去后，上午陆陆续续有溃兵经过，蛮牛就用上次杨同宝对付他们的招数，等溃兵走近，六七个兵就站起来举枪瞄准对方，蛮牛一边拉响机枪的枪栓，一边大声嚷嚷：别乱动哦，小心机枪走火。你们不敢打鬼子，想从这里过，每人交20颗子弹，手榴弹全给我留下！

    溃兵看见机枪瞄准自己，都乖乖的掏子弹，取手榴弹放地下。

    一天下来过了七八拨溃兵，蛮牛收了两百多发子弹，二十一颗手榴弹。

    杨同宝队长则带着村民抬来很多大石头去堵在陡坡中间的口子上，又砍来很多荆棘堆在陡坡只有一丈多高的那一截上面，用竹条绳子连着一起拴在树上，比铁丝网还难过去。

    班长则带着另外一些村民在上山神庙的那个条石阶梯右侧挖了个坑，宽有五尺多，一人多深，前面用两块条石做成胸墙，中间就是机枪射孔。然后二十多号人又是拿木头做滚木，又是拿杠子，用绳子套着拉，把那块几千斤重的大石块移到了坑上面，做成一个牢实无比的机枪暗堡。

    蛮牛那个高兴呀，这下掷弹筒随便打吧，能炸得了这三尺多厚的石板？炸三寸就顶了天了。这山道上鬼子的重炮坦克车又上不来，前面射界开阔，地势比大路那边高不少，何况鬼子要冲过来必须从石板桥过来，那还不跟打靶一样？

    后记：

    真实的岩崎学是被八路俘虏的日军独立混成第90旅团第626大队大队长，因日本投降后拒绝缴械而被俘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