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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剑仙。”阅见机一只手拉住了她挂在腰上的铃铛,声音低而轻, “为什么一直在意这件事情呢?” 云忘川的眼神有一点茫然。 阅见机说话的时候, 会有气息轻轻扑在她脸上,她的眼睛因此短暂地闭起来,再缓缓打开, 露出灰沉沉的眼眸。 “你说......嗯......”云忘川一边思考一边给出自己的答案, “见机告诉我, 他和现在的皇帝有血仇。” “血仇?是、是君子剑以前的主人吗?” 似乎是仰着头的姿势有些累,她把头垂了下来,眼神也因此下移, 凝在阅见机的嘴唇上。 他的唇总是带着一点点笑意, 轮廓清晰而漂亮, 唇色好看得炫目,像是一朵娇艳的玫瑰。 云忘川看到他薄唇开合, 然后他清越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 给出了清晰的答案, “不是。” 阅见机的瞳仁深沉, 仿佛点漆了一般,长睫缓缓扇动着。 整个人透着一种从容却又冰冷的气质。 他言简意赅地回答了云忘川的问题,“血仇, 和君子剑从前的主人没有关系。君子剑以前也没有过其他主人。” 他微微抬起手, 用两根手指挑开云忘川最外面的一层薄衫,眼神瞥向去的动作有几分随意。 再开口,语气也有几分轻飘飘的,“君子剑是......干净的, 就当我送给小剑仙的,好不好?” “如果以后我死了,小剑仙看着这把一辈子只有过你一个主人的剑,说不定会时不时想起我。” 而云忘川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甚至来瞳仁都没有动一下。 不知道有没有在听阅见机说话。 她的沉默,或者说她的不清醒给了阅见机更多的勇气。 想把一切隐瞒她的、三缄其口的、怀着满腔恐惧不敢言说的东西,都坦白出来。 “君子剑以前没有和谁有过牵连,不是什么需要被剑冢惩罚、驯服的不忠之剑。之所以引了不灭之火上身,是因为......当年我主动带着这剑身,跳下了剑冢。” 说着这些往事,阅见机的眼神逐渐放空。 只有手还在下意识地拨弄着云忘川的上古寒冰铃。 叮叮铃铃的铃铛声,仿佛是在点缀阅见机这些从来没有想过会告诉别人的真心话。 “小剑仙一定觉得很奇怪。剑冢对于宝剑来说,是生不如死的地方,怎么会有灵剑主动想要进去呢?” 阅见机自嘲地笑了一下,“其实跳进去之前,我也没有想过不灭之火那么厉害。” “不过剑冢越是威力无穷,我就跳得越是值得。因为,我不是要被剑冢驯服,而是要反过来驯服剑冢,成为剑冢的主人。” “这,是我想要报仇最不可或缺的那一步。” “我在里面渡过了一段痛不欲生的日子,最后如愿找到了掌控剑冢的法诀。当然,我也付出了一些代价,比如君子剑......其实它一开始不是长成这个样子,甚至根本不是一把软剑,是不灭之火把它淬炼得面目全非了。” 终于要说到最重要的事情,阅见机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猛地加速。 但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仍旧保持着平静,陈诉着预想好的内容,“也许其他剑灵会很心疼自己的剑身,但这对我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因为我根本就不是在灵剑锻造成功的同时,随之应运而生的剑灵。” “我并不认为君子剑是我的身体。我的肉身,另有其物,如果在我报仇之后,还有一息尚存,我会去寻找我的肉身。” “那才是我真正在意、珍惜的身体,而君子剑,它只是我暂时寄居的一个器件而已。” “小剑仙。” 似乎是生怕她没有听懂,阅见机又用最清楚的语言说了一遍,“我,曾经是一个人。而不是,你所需要的剑灵。” 云忘川:“......” 没有听到回答,阅见机又自顾自地道:“小剑仙。你对我很好。我心中都知道,可是更加因此惶惶不安。其实你不是喜欢我,你一心向道,所以很在意自己的剑灵,而并不懂如何爱人。” “我把自己的身份向你坦白,不是不贪图你的爱怜。而是我知道终有一天你会发现,我没有办法给出你想要的。” 而我想要的,我甚至不知道究竟是什么。 是那些能帮自己摆脱不灭之火的灵气?还是伪装成剑灵,便可以轻易哄骗来的偏爱与怜惜? 又或者,是想要以他真正的身份,和云忘川站在一起。 可是她想要的从来都是本命宝剑,而不是一个缠绵不休的道侣。 将所有能说的话都说完,阅见机才敢抬眸,看向云忘川的眼睛。 “小剑仙?”他蹙眉,唤了一声,“你有在听吗?” “有啊。” 闻言,一直没有任何反应的云忘川点了点头,很认真地道:“我听到你说,血仇和君子剑的上一任主人没有关系呢。” 阅见机:“......小剑仙,那是我的第一句话。” 他拉了一下云忘川的铃铛,很容易地便将醉酒而变得软绵绵的她扯得更近了一些,“我之后还说了很多,你有没有听到?嗯?” “之后的话?” 云忘川有点不高兴地蹙眉,抬起手勾住阅见机的脖子,撇着嘴道:“不重要啊。我只想知道这一个问题的答案而已。” “别的事情......”她自言自语一般嘟囔着,“都不要紧。我都不在乎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