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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淳艾保持着原来的那个姿势一动不动,连表情都没换过,现在已经快被风化了。 陆晏清的脚已经被自己搬石头砸过无数遍,早就麻木了,心里再苦也不敢吭气,只敷衍道:“您就叫她小艾吧。” 说完他站起来,将周淳艾被风吹进唇间的几根发丝拨回去,顺便捏了下脸,“回神了。” 周淳艾这才动了动,不过脸上还是写着无数个小问号。 她是有听程文骁说过,陆晏清是老来子,可没想到他爸爸妈妈已经这么老了,看起来比她外公还要大一些。 而且他不是叫陆晏清吗,怎么成夏之诚了?连姓氏都改了? 陆夫人见儿子对给她介绍干女儿并不热络,便也没追问,只说刚刚跟小艾玩得很好,想去她的农场看看。 周淳艾还没从刚刚的“变故”中醒过神来,没吱声,默默地收无人机。 陆晏清自然而然地从她手里取过装好的无人机,挂在自己肩上,又从他爸手里接过轮椅,说:“那咱们先去农场看看吧。” · 初见时没注意,三人站在一起,周淳艾倒是能看出陆晏清鼻子眉毛随他爸,其他地方,尤其是眼睛随她妈妈,两人都是那种爱笑的眼睛。 说起来他的性格似乎也随了陆夫人,温柔、乐观、阳光,很好相处。 果然,遗传这东西是很强大的。 经过陆夫人一番解释,周淳艾才知道原来“夏”是陆夫人的姓,因为她冒了很大的险才生下这个小儿子,所以固执地想让他随她姓夏。 但他们老一辈又没这种规矩,所以折中了一下,给小儿子取了个小名叫夏之诚,直到他成年,需要社交后,才对外称陆晏清。因此跟他从小认识,或者与陆家走得近的,都管他叫阿诚。 夏之诚……夏之诚,也是个好名字。 到了农场后,陆夫人被一地的萝卜、白菜勾起了对青葱岁月的回忆。 四五十年前,她跟陆老爷子原本都是乡镇教师,就住在一个跟农村差不多的小镇上,离家不远就是他们自己的地。那些年夫妻俩就过着有课上课,没课种地的日子。 那时的蔬菜没有现在这么多种类,最常见的不外乎土豆、萝卜、白菜。 土豆从细丝炒到粗条,再从薄片烧到小块儿,变着花样地做,最终也还是那个味道。萝卜最常见的做法就是凉拌萝卜丝儿、泡菜萝卜,手头宽裕的时候买一点肉混着炖一炖,那滋味,能回味好几天。 以前过得虽苦,但见过的世面少,也没尝过什么美食,所以土豆、萝卜、白菜就是最好的,现在日子过好了,反而吃什么都没那么香了。 梯田的田埂太窄,轮椅过不去,陆晏清便只推着陆夫人在大路上走走看看。听他妈又在忆往昔,不禁拆台道:“前不久您还夸家里菜好吃,这又不如几十年前了?” 陆夫人嗔怪道:“这是情怀,你小孩子家不懂。” 这时陆老爷子指着地里小灯笼似的南瓜道:“咱家吃的也是这个吧?” 陆晏清说是。自从小周老板的农场正式营业后,他家便换上了小糖罐出产的蔬菜。 见周淳艾懵了一路,陆夫人适时地夸道:“小艾可真能干,小小年纪就种出这么好的菜。” 别人夸她的菜,周淳艾向来不谦虚,只是这回人家加了个“小小年纪”,便让她觉得受之有愧,她食指不自觉地卷着自己的头发,脸蛋微红,不好意思地说:“也……也不小啦。” 她可是多活了七年的人,占了时光的便宜呢,不然哪能这么厉害。 谁知陆家二老会错了意,以为她强调自己是大姑娘,可以谈婚论嫁的那种大姑娘。两人看看她,再看看陆晏清,相视一笑,那偷乐的神情,仿佛窥得了年轻人的小秘密。 陆晏清一看就知道他们想什么,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他爸妈这是生怕他日子过得太好了是吧? 他假咳一声引起爸妈的注意,然后一本正经道:“小艾从初中就开始研究蔬菜育种,看着小,其实是老科学家了,对吧?” 周淳艾不明白陆老爷子跟陆夫人在笑什么,也看不出她哥哥在尴尬什么,不过对上他抛过来的眼神后,还是厚着脸皮点头,“是的呀,我是科学家来着。” 听到“科学家”这个词陆夫人眼睛一亮,看她的眼神里几乎有了崇敬的意味,惊讶道:“科学家?还是初中开始?那么一点点大的小女孩儿,怎么会想到做这个呢?” 说起来周淳艾对植物遗传的兴趣还是她外公培养的。 她外公是当地的种葡萄大户,包了很大两座山种葡萄,他经常会发现一些变异植株,但又苦于没有系统的生物知识储备,没法做研究。 祖孙俩感情上很亲近,外公经常会分享这些新发现给她,她为了帮外公解惑,便主动去接触这方面的知识,一来二去就感受到了遗传和变异的神奇之处,此后越发投入,进而将之发展成了自己一生的事业。 陆夫人跟陆老爷子以前一人教语文,一人教地理,生物倒是学过一点,但早还给老师了,听周淳艾说遗传、突变什么的听得一头雾水。 为了让他们理解,周淳艾便将自己的工作用通俗的语言表达了一下。 “我主攻杂交育种和花粉培养,杂交育种呢,就相当于包办婚姻,让雌雄双方强强联合,最后繁育出优秀的后代;花粉培养就是不结婚,一个人生孩子,只遗传自己的基因,然后从很多个体中挑属性最好的继续培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