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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内阁之中担任尚书的人不少,陆纡一向忠于天启帝,从前不能入阁是因为没有空闲,等杨知棋告老还乡、汤达病故,空出来的位置已经由慕青易补上,缺的那一个是留给谁,朝中人不是没有眼色。但乔明渊既然不能入阁,这位置安置太久容易生乱,陆纡倒是能等,不过天启帝也总不能老是委屈了人家。 陆纡入内阁不是很风光,但进了内阁时候权力变大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谈敬当然气得又摔了一次杯子。 不过这一次他们都知道,跟天启帝抗衡不能硬碰硬。 他们经过上一次的事情,越发看清了天启帝的目的是在哪里。天启帝想要撼动他们这些大树,而且已经在实践中。 看这些年下来一个个倒下来的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谈敬不知道自己还能挺立多久,高元潼也不知道。 不过,不影响他们达成共同的目标。 继让乔明渊不能入内阁之后,两人再度有了下一个合作的意向。 一个不可说,却又不能不摆在明面上来说的意向。 天启帝在位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十八年,足够改变很多事情。天启帝今年已经是六十多岁的年纪,像天启帝这样的人,放在平常人家可以休息,放在帝王家其实还算年轻。但所有人的目光看向太子,都觉得天启帝可以退了。 只要天启帝退了下去,换一个新的皇帝、年轻的皇子,从上任到掌权的时间又是一个轮回,他们这些大氏族还是有机会的。 跟谈敬和高元潼一样想法的人不少。 要联合起来,人员多得吓人。 也是在这时候,乔明渊又一次在老虎头上拔了毛。 他又干了什么? 每一年的年中都是户部核算上一年度的开支,进行下一年度预算的时候。天启帝等户部核算完成,拿过总计来看后,气得想摔奏章。为啥呢?堂堂一个大盛,一年的国库增收跟支出直接被拉开了天大的缺口,有了西北的商贸填充都不能弥补这样的局势,按照户部的核算,过去一年,大盛在田税上的增收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为何? 大盛多少良田,为何竟收不上来赋税? 天启帝满心都是不解,喊了户部尚书谢允来问,谢允自己也是汗颜:“陛下,田税增收不了不是官员们的错,而是大盛可以纳税的良田实在是太少。” “怎么会?”天启帝追问。 谢允摇头,他是不知道,真不知道。 倒是乔明渊站了出来:“陛下,臣或许知道一些。” “乔爱卿你说。”天启帝见他站了出来就知道事情不简单,都是他的心腹,他问话的时候是直言不讳。 乔明渊道:“陛下可知道咱们大盛有多少良田?” “户部上一次统查的时候得出的结果不算详尽,但七百万亩是有的。”天启帝说。 乔明渊又问:“那陛下可知道,这么多的良田中真正挂在纳税人头上的有多少?” 天启帝摇头。 乔明渊笑道:“陛下,当年臣还是个小子的时候,在乡下参加院试,院试过了之后做秀才,按照朝廷律法,秀才可以免交一定面额的田税,当时臣记得很清楚,做秀才可以免二十亩的田税。臣名下没有那么多田产,不过家里人多,加起来还是能凑个二十亩,因此就免了。等臣考上了举人,那面积就更大了,按照朝廷的律法一个举人可以免交这么多租子。” 他伸出手比了个五。 天启帝瞪圆了眼睛:“五百亩?” “不错。”乔明渊点头:“一个举人可以免交田税五百亩,臣所在的下河村只是一个普通的村子,我们乔姓一族的人加起来,良田不过二百多亩,臣考中了秀才之后,乔家族长拿了不少地契来交给臣,希望将这些田地挂靠在臣的名下,由此可以免交田税。朝廷征收田税是收四成,挂靠举人名下之后,向举人老爷交两成的租子。” 谢允不是从乡下一步步走来的,他自己并不知道这些,听了乔明渊这些话整个人都懵了,像在听天书。 天启帝也很蒙。 他自己暗暗算了一笔账,对于农户们来说,每年能少交两成税是不少,但朝廷的损失是四成啊! 一个农户少四成,一百个一千个呢? 天启帝想想都觉得背脊发凉。 他自己的国库没钱,如果按照这个算法,那些不足为虑的小举人一年可以在五百亩田地上收税,假以时日竟比他还有钱了。 乔明渊还在继续说:“臣当时没同意,跟族里的人说,投佃一事是损害了国家的利益,迟早有一天要被整治。我能接受的投佃只能控制在二百亩以内,就是那二百亩我个人一分不能取,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最后还是用到族人身上最为合适,所以我兴建了族学,为国家培养人才也是一种贡献。但跟我想法不一样的天下何止千万,就我所知,平遥府一个举人老爷,名下的五百亩免税田都是满的,而平遥三年一次乡试,每次出六十到七十个不等的举人。陛下可以算算这笔账,每一次乡试结束后,会损失多少田税。” 谢允已经在飞快的算了起来。 大盛如今有十九个省份,每个省份都有不少举人,要是按照这个算法…… 他汗都下来了! “那按照乔爱卿的说法,这些举人将田税的所得完全霸占了?”天启帝明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