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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牧羊人应承下来。 伊南将该交代的都交代完,张开双臂,将杜木兹轻轻地拥抱了一下。 她清晰地感受到了这个年轻牧人的温度与呼吸。 “大家都要好好的。”伊南小声嘱咐——若非如此,她的计划就不能实现,实现也算不上是完满。 年轻人的呼吸顿时急促了些,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被伊南松开之后,盯着伊南的眼睛,凝神问她:“你,是否曾想看见库辛在泥板上写下来的那些誓言。” 早先伊南那样又是好奇心痒,又是懊悔错过的眼光,想必全都落在了杜木兹眼里。 伊南点点头。 于是杜木兹找了一枚树枝,在面前松软的尘土上一笔一划地划出来: “‘誓言’、‘伊南娜女神’、‘献祭’、‘一生’……” 杜木兹的记性很好,他早先在神庙仓房那里亲眼看见库辛写下的记号,此时此刻依样画出来,除了没有那些用三角形苇杆划出的楔形尖角之外,与库辛记下的那些完全一样。 伊南目不转睛,似乎想用自己的眼睛、自己的亲身经历,记录下人类历史上最重要的一刻。 谁知杜木兹在这一行“文字”的最前面又划上了一个记号——“杜木兹”。 伊南直了眼:她认得这个笔划繁复的记号,这时他们两人一起被困在恩基的小岛上,百无聊赖的时候,一起想出来的。 伊南甚至还劝过杜木兹,不要用这么复杂的记号:就好比给小娃起名字的时候不要起笔划那么多的,免得将来小娃上学写字的时候埋怨自己。 杜木兹却笑笑:这对他来说一点儿都不复杂。 现在这个年轻的牧人却把自己的名字,庄重地写在了许诺一生的誓言跟前。 更有甚者——他们两人在岛上给“南”小姐的名字创造的这个记号,和代表“伊南娜女神”的标记非常相像,不用尖锐的苇杆书写很难区分。 也就是说,杜木兹在地面上一丝不苟地写下这一行,也可以理解为:杜木兹立誓向南奉献一生,此生不渝。 伊南顿觉内心波澜微起,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杜木兹则站起身,将手中的长树枝一扔,对伊南扬扬手:“去了——” 被随手写在地面上的这行字迹,被风一吹就渐渐消散了,在这个世上再也没有留存。 但这世上,任何不可磨灭的誓言,都是写在人心里的。 * 乌鲁克的居民聚拢在神庙跟前的时间,要比巫通知的要早上不少。 每个人都很激动,大多数人手中拿着当初从他们身边、家中,查抄走的武器——名义上说是武器,不过是些也能用来打架的日常工具,诸如擀面杖、硬木棍、石磙子、石凿子、石锤…… 有这些在手,乌鲁克人心里就踏实多了。 “只要埃利都人敢来,我会头一个冲出去跟他们干架!” “我要打倒所有的埃利都人,然后一个个地逼问他们,究竟把我们的女神藏到哪里去了。” “对……我们还要一路打到他们的神庙跟前,抓住他们的主神恩基,逼他们把女神还给我们。” 豪言壮语容易说,牛皮也容易吹。但这一大群人到底是无人指挥,大家除了聚在神庙跟前喊号子之外,没有别的主意。 “对了,巫到现在都没出现,是真的……跑路了吗?” “巫不是说了她拥有巫师丹流传下来的力量吗?连她都跑,那我们,我们就凭我们自己……行吗?” “是呀,埃利都人毕竟有他们的主神恩基加持,我们?……好像只有我们自己?” 虽然乌鲁克人信誓旦旦,但是他们多年来形成的观念就是如此:只要他们对女神和巫保持虔诚,女神和巫就会保护他们。 没有了这些外在的护持,光靠他们手里的这些擀面杖和石磙子——乌鲁克的人心头好像还是缺着那么一口底气。毕竟巫从来没向他们说过这句话:还可以靠自己。 正如此前库辛曾经预言过的:随着时间推移,当初那个信誓旦旦的巫,和一向在乌鲁克耀武扬威的祭司们都没有出现。 库辛在神庙仓房跟前,凭借一己信仰之力燃起的那些勇气的火花,就伴随着这一点一滴的时间流逝,一点点失去了温度。 “我看,总得有个领头的站出来。否则咱们这一大群人,就像是幼发拉底河边的沙子,就算是被人捧起来,一眨眼,就全都从指缝之间流走了。” 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 “是的,咱们就需要一个领头的人!总得有个人告诉我们现在大家应该干什么。” “你们记得吗?这话圣女在新年典礼那时候就说过。” 一经提醒,人们纷纷想起来了。虽然过去了两个月,但是此时此刻,这许多人置身神庙跟前,仿佛依旧能看见伊南那张明艳照人的面孔,她的话也仿佛犹在耳边: “你们其实并不需要巫……你们真正需要的,是一个领袖,一个属于人间的,明智的王。他的责任就是带着你们走出眼下的困境,创造属于你们自己的丰饶和快乐。” “圣女说得对,我们需要的是——王!” 好几个声音从人丛各处同时响起,瞬间引来无数呼应。 “我们需要一个王!属于乌鲁克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