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几日之后,荀锦尧独自坐在床边,望着窗外摇曳响动的竹叶,说不清自己是平静还是麻木。 这个屋子,包括室外的“庭院”,他都格外眼熟,只因它们与娄念在绯月殿那座西南小院的布置别无二致。 但若是走进院中竹林,往深处走,那里有微弱的火焰燃烧声。 此地环境打造得相当完美,场景幻术,隔音术法,温度调节……凡是他能想到的,一个良好的居所应该具备的条件,全部无可挑剔。 尽管如此,也不能改变事实——这里是九幽深渊的崖底。 来这里第一天时,他还曾难以置信地一再确定自己身在何处。可现如今,他已经平静地接受了所有。 不比当初在幽娥领地,如今的他,确实被娄念彻底限制了自由。 灵雀山发生的事情,于他而言就像一场梦。 但其实吧,有些东西太荒唐、太让人难以接受,若真是场梦,一觉醒来,还能回到两年前最纯粹美好的时光……那样的话,倒也挺不错。 他掀了被子想睡会,屋外却传来动静。 能在这个时候下到九幽深渊的,不用猜他也知道是谁。 在灵雀山时,他坚持让娄念不对梁弘毅动手,加上他疑点重重的“死讯”,可想而知,近几日与正道之间的交涉会让娄念很忙。 但娄念还是会经常出现在这里,给他带吃的用的、一些有趣的小玩意儿,以及娄念喜欢的故事书,与他分享,也要他读给自己听。 就好像从前一样,他们是密不可分的伴侣。 但荀锦尧知道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有些东西,仅仅是依靠其他东西堪堪维持的表象。 他想通了娄念那句“以后都要在乎了”是什么意思——作为一个正常的活人,他将会从众人视野范围中消失,活动的范围与环境受到限制,成为一个被抹消存在的“死人”……直到所有认识他的、对他还抱有期待的人也会慢慢当他已经从世界上消失。 意思说白了,不过是当他的世界里只有娄念,那么他能选择的,也只有娄念而已。 可称是残酷的手段,但行之有效。 荀锦尧对此感到心惊胆寒,采取这般手段对付他的娄念也让他感到些许的陌生。 为什么会这样,这几日他从不愿细想。 或许真如娄念所说,是他于无意之间,一点一点让对方的心都凉透了,才会招致这般糟糕的结局。 可他的无意之中掺杂的误会太多,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哪些是他主动,又有哪些是他被动,饶是他也快要分不清了。 …… 屋外的人推门而入。 娄念站在门边歪了歪头,弯起眉眼笑看他:“阿尧。” “……”荀锦尧的眼神复杂了起来。 包括他二人之间,有些东西他也快要弄不明白,也不知如何应对了。 第177章 你没得选 “这是……竹子?” “院里新折的,还新鲜。”娄念叼着片竹叶哼哼,“可惜不能种真正的竹子了,那东西娇贵得很,种在深渊底下一日也活不过去。” 荀锦尧握着那一小节青翠欲滴的竹子,翻来覆去地看。 尽管往窗外一望就能瞧见术法虚构的竹林幻象,但它们总归不是真的。 人被闷在一个地方关久了,会对许久接触不到的东西产生怀念与渴求。 有重量与实体的竹子,入手有清凉的触感,他能想象它不久之前茁壮生长的模样,竹节、竹杆、竹叶……每一个部分无不在他手里迸发鲜活的生命力。 他心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触动与亲切感,盯着看一会,忽而道:“你给我的竹笛,我还带着。” 娄念含叶片的唇微动,叶片尖儿耷拉下去,他用手指夹着拿开了:“是吗?” 荀锦尧点头应了。 从前玉笛还在手里的时候,他时常将其揣在胸口或腰间,偶尔当个杀伤力不强的武器,方便取用。 但这支竹笛,他往往与剑一同,保存在和识海相连的空间,最不易丢失。两年后与娄念重逢,对方总喜欢要他拿出自己送的笛子把玩,亦或单纯瞧上两眼。隔三差五的例行公事,他已经习惯了。 可自从两人关系有损之后,娄念再没有提过这种要求,包括荀锦尧也没问过自己的那支玉笛。 过去的时间越久,他越怀疑对方已经将玉笛丢掉。他不问,就不会知道事实是否与预期相符,无论那东西遭遇如何,好像都还老老实实地待在那儿,待在他的心里,作为一份美好的回忆。 至于手里的竹笛,他也逃避一般,不肯在独自一人的时候再取出来。 它被他藏得太严实了,又有一段时间没取出,几日以来,他竟也没想起它。 思及此,他只一个心念微动就将其召出,握在手里。 娄念的目光不含重量地落在上面,半晌才道:“我以为你丢了。” “不会,它很重要。”荀锦尧顿了顿,“你呢?” 娄念没吭声。但下一刻,荀锦尧掌心一沉,与竹笛外形相仿的玉笛并排放在了他的手里。 “……”荀锦尧不知该高兴,该庆幸,还是别的什么心情。 他细细察看这两支笛子。 它们的长短粗细分毫不差,无论边缘还是孔洞,无不削凿得圆润平滑……真要说区别,怕只有材质造成颜色与重量的差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