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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安西都护府的一员部将收了刀,出列行礼:“太子此刻为国征战,救安西百姓于水火之中,吾心怀感念,愿追随太子效命,吾请率部出战。” 林朗已死,战况危急,再不容犹豫。 余下众人慢慢地放下了刀,渐次出声:“吾等愿随太子效命,请出战。” —————————— 夕阳斜下,烟华如残血,高悬在远山之外,山色如墨、长风如剑,苍茫而辽阔。 折断的金戈斜插在黄沙里,血还未曾干涸,顺着锋刃蜿蜒流下。旌旗依旧在风中猎猎作响,黑底染着血色,也看不太出来,只是显得更加浓郁了。 贺成渊坐在石头上,脱下了头盔,甩了甩头,血水和汗水一起从脸上淌落,湿漉漉地滴在地上,黄沙已经是一片赤色。 安速答躺在他的脚下,身首两处。 胡人的尸体堆积在这苍茫战场上,层层叠叠,断落的残肢和模糊的血肉混做一团,远处有一群秃鹫上下盘旋,分享这一场盛宴。 不过是司空见惯的场景,贺成渊已经十分疲倦了,就坐在适才拼杀过的地方歇息着,身畔尽是血泊。 朱三泰从那边拖来了一具尸体,指给贺成渊看:“回纥皇子拔也朱邪被我们追上了,此战再无漏网之鱼。” 拔也朱邪是为回纥监军,随军作战,战败后试图逃窜,被乱箭射死,此刻如同一具刺猬一般,都快看不出人形了。 贺成渊面色淡漠,目光一扫而过,并未多做停留。 常义山身负重伤,已经被抬下去了,安北都护的哥舒默一瘸一拐地过来,虽然满身狼藉,却掩不住满面喜色:“太子殿下果然神威,这一战如此干净利落,若非我亲眼所见,真不信世上竟有如此勇将,此战后,北境将保十年无战事,此乃边民之福、大周之福。” 朱三泰也伤得不轻,手搭在哥舒默的肩膀上,把身体靠住他,啧啧称赞:“哥舒老弟,几年未见,你这溜须拍马的工夫越发精进了,和老唐大约差不多了,哥哥羡慕你们啊,哥哥就一直学不来。” 哥舒默怒视朱三泰:“我对太子敬仰万分,一片肺腑之言,怎说是拍马,你再乱说话,小心我揍你。” 朱三泰满不在乎:“来,你有力气尽管来揍。” 哥舒默苦笑了一下,一脚踹开朱三泰,也坐下了。 此战甚是艰难,固然大败回纥盟军,但大周的人马也损伤颇重,连着三日恶战,几乎日夜不歇,到了如今,不论是将领还是下面的士兵,都已经精疲力竭。 一战方歇,所有人都就地休息,趴在战场上不动了,活人和尸体躺在一起,此时,谁也不嫌弃谁了。 长风从平原的尽头掠过,向天的另一方而去,带着血腥和腐肉的味道。 秃鹫盘旋着争斗了起来,“呱呱”的声音回响在平原上方。 贺成渊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就在此时,远处有轰然的马蹄声传来,大队人马朝着这边奔了过来。 朱三泰举目看了看那前头飞扬的旗子,讶然道:“咦,是老唐,他拉着安西都护的人马一起过来了,怎么回事?这边都散场了,他还这么大架势地跑过来作甚?” 贺成渊面无表情,但目光却冷厉了起来。 那些人马越来越靠近。 贺成渊倏然脸色一变,站了起来,一扫适才的倦意,直接朝那边奔了过去。 朱三泰和哥舒默对视一眼,都是骇然,唐迟何德何能,能令太子奔走迎接,这两人不敢怠慢,急急忙忙起身,跟着跑了过去。 跑到近前,贺成渊张开了双臂,方楚楚从马上跳了下来,直接跳到他的怀中,他稳稳地一把接住了,没有丝毫疲倦之态。 贺成渊将方楚楚按在怀中,立即对其后的唐迟厉声发问:“何事至此?” 把太子妃都拉到战场上来了,若没有十足合理的缘由,回头就要军棍伺候。 唐迟下马,跪在那里,擦了擦头上的汗,匆忙把来龙去脉说了一边,末了,道:“派出的斥候回报,按高敬泽的脚程,莫约将在明日破晓抵达此处。” 贺成渊的声音愈发冷厉:“张钧令的密报比高敬泽早了十天到我这里,此事,我早已知晓,不过确实没有料到高敬泽来得这般的快。” 唐迟一震,复又松了一口气。 朱三泰和哥舒默已经过来,同时听得此言,勃然色变。 哥舒默皱眉道:“按长安到此的行程,确实是太快了,看来高敬泽是孤注一掷,弃了辎重粮草,日夜奔赴而来,侥幸,若他再早半日、或者吾等拖延了半日,就要受到前后夹击之势,大是凶险。” 朱三泰破口大骂:“这帮畜生,太子为拒蛮寇,浴血征战,九死一生,为的是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他们不思感恩,还试图趁火打劫,未免太过无耻!” 这这这……谁是畜生? 哥舒默咳了一声,指了指天上:“那个,朱将军,‘畜生’之词大不敬,千万慎言。” 朱三泰气哼哼:“哥舒老弟,你怕事,尽管走开,我们不是一路人。” 贺成渊看了这边一眼。 他接到张钧令的密报之后,就立即征调安北都护的兵力,不但是为了与安速答正面一战,更是为了应对高敬泽的袭击。 哥舒默立即跪了下来,肃然道:“太子忠义,吾亲眼所见,太子神勇,吾亦亲眼所见,吾尊奉太子为主,愿共随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