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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现在觉得很难过。 很难过。 于凉凉走上楼,一路都在流眼泪。 这种难过在于那种委屈——那种如同陈年冤案时隔许久许久,连最后一个人都不再存有期待地死去后,却突然昭雪般的委屈。 六月飞雪,世人皆知,来的是好的,但晚了,太晚了……晚到她不仅放弃了希望,连期待都没有了。 她停在楼梯转角处,喉头酸涩,伸手抹掉自己的泪。 上辈子,她始终隐忍着,隐忍着,不发一词……那些漫漫长夜里无尽的沉闷和等待、不肯轻易示人的痛苦和绝望,无数次深埋在心底的酸涩。 现在她终于可以为前世的自己好好地、好好地大哭一场。 元旦结束,正常上课。 早晨来时,班上还是一片吵闹,没有从节日的氛围里出来。 田菲在叽叽呱呱说她跟朋友去上海跨年,王卓贤边低头补作业,边敷衍地点头,秦容撑着下巴,若有所思。 班上的王俊过来,有些害羞地递过来白色小盒子:“秦容,之前你不是说你耳机掉了,昨天有促销,我正好多买了一对,你看看你喜欢吗?” 田菲立刻撞了撞王卓贤的胳膊,用眼神示意——王俊追求秦容已经很久。 “好,谢谢。”秦容接过。 她突然收了礼物,王俊兴奋地坐回座位。 秦容没拆开,而是拿起来看了看,里面隐隐约约有张纸条,果然还是这种套路。 班上的岑丽丽从旁边走过,秦容突然把耳机盒塞到她手里,笑着说:“王俊给你的。打开看看。” 岑丽丽懵了下,打开,里面有张小纸条,写着:“我喜欢你。” 她的脸霎时红了。 王俊在后排一直注意秦容发现耳机盒里纸条的反应,却没想到她居然把耳机盒塞给岑丽丽,见状连忙上前抢走耳机盒和字条,塞进桌里面。 他明白秦容这么做的意思,而后蜷起胳膊,把脸埋下来。 岑丽丽有些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慢吞吞背着书包地走到王俊旁边坐下,忍不住担忧地望了他好几眼。 前两节课后的二十分钟休息时间,于凉凉出去上厕所,秦容也正好出去。 于凉凉走到教室门口,退回来半步站定,秦容伸出脑袋往外望了望,才见是黎疏穿过走廊。 直到黎疏走过后,于凉凉才出去。 秦容上前两步,走在她身侧:“你好像不太想碰见黎疏。” 于凉凉没回答她。 “既然你不想跟他在一起的话,那你要不要帮帮我?” 她仍旧没应。 秦容笑:“男生是种很奇怪的动物,就算你跟他说得再清楚再明白,拒收他的礼物,很明确地说不喜欢他,拒绝加他的好友,不接他的电话……他还是认为你只是犹豫,认为你只要没对象他就有机会。每天发早安、晚安、节日祝福、送点小礼物,表白的小纸条……总觉得所有女生都会被这种浅薄的痴心所打动。” 于凉凉知道她在说谁:“你有点太过分了。” “不过分,他并不知道他给我的生活带来了多少困扰,我烦他烦得要死,喜欢不是做任何事的挡箭牌。”秦容把双手背在身后,“而且很多时候,要是不狠不下心做点过分的事,对方就永远不会停止。黎疏现在不就是吗?” 这句话成功让于凉凉停住脚步。 秦容转身正视她:“你帮我把他约出来,我去见面,这是双赢。” “这样对他不公平。” “感情里没什么公不公平。”秦容说,“没有任何行动比把他推给别的女生更能证明你的决心——你完全不在意他。” 于凉凉垂下眼,她并不是不在意他,只是不想再纠缠下去了…… 秦容说:“你只有过分一次,他才能死心。表明态度是你的事,接下来是我的事。” 她继续往前走,但秦容说得对,如果她不做些什么,黎疏不会停下来。 课堂中。 于凉凉抬起眼,盯着黑板。 脑海中却始终在想昨天黎疏摸着她的脸对她说:因为我得知道,我为什么活着? 她完全无法想象上一世的黎疏说这句话的场面。 他是真的喜欢她吗?还是……或者不是情,是长久的遗憾和无法释怀。 可于凉凉却早都没有了。 她的心是空荡荡的,在下雪之时,濒死之前,就什么都清空了。 吃过晚饭后,于凉凉在台灯下,从抽屉里拿出红色的日记本。 新年开始,她打算写日记。 昨天元旦,她只写了五个字:大哭了一场。 今天要写什么,却不是很清晰。 黎疏 她在笔记本上写下他的名字—— 于凉凉抬起头,盯着灯光下的蓝色水笔字,她从来没有写过他的名字。 有上辈子的记忆开始,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提过他,或者任何纸张上写下他的名字。 他是个只有自己知道的,隐而不宣的秘密。 现在她终于能够写下他的名字。 从前有个孩子跳高,摔了一次、两次、三次,怀着满满自信,原本以为自己总能跳上去的。 可当发现那个高度她永远都跨不去,只会一直摔、一直摔下去,于是她还没开始跳,就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