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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到底不是一只真的猫,没有那么矫健的身手。一扑就扑歪了,恰恰好撞在年轻船夫的小腿肚上。 她愧疚地抬头,却发现船夫纹丝不动,手中的动作亦毫无停顿。 蹬蹬蹬跑回唐谷雨身边,唐谷雨显然也注意到了不对劲,不动声色地挥出一张验灵符。 验灵符在年轻船夫背上贴了一会儿,却又毫无反应,飞回了唐谷雨手中。他皱了皱眉头,将符咒重新收回怀中。 符咒对年轻船夫不起作用,看来他非鬼怪亦非尸首。居然是个普通人?白露心下惊讶,想不到世上居然有比唐谷雨还镇静的人啊。 至午时,船靠了岸。此时雨已不再下,空中艳阳高悬,风和云晓。 岸头是一座低矮近水的木板小桥,白露一蹦一跳地走在小桥上,木板嘎吱嘎吱,桥墩周围藻荇浮动,惊走湖中几尾正在嬉戏的锦鲤。 白露光秃秃的四个小肉垫踩着木板,心中有些奇怪。不晓得为何,这木板桥被太阳晒得很干,连簇青苔都找不见,丝毫没有被暴雨冲刷过的痕迹。 她拨开丛丛干枯倒伏的芦苇踏上泥地,一脚踩到个腥臭物什,抬起一只小爪子,险些当场吐出来,竟是一条鱼。更确切地说,是条鱼干。心里更奇怪了。 照理来说,湖岸边的泥地应该是黏腻湿软、蛇虫横行的,芦苇丛生的地方甚至可能是沼泽。可这里泥土却都干成了一块一块的,土块中间连一星半点水渍也没有,丝毫不受湖泽干扰,仿佛旱了好长一段时间似的。 她跟紧唐谷雨的步伐,蹬着小短腿走过布满枯树的道路。 山脚下道路起伏不定,略有崎岖,又常有枯枝败树挡道,还得提防着精怪,这一路很是难走。 正午时分,烈日当头,白露越走越热,越走越渴。唐谷雨终于在一处木头搭建的简陋小茶馆前停下脚步,他将剑搁在桌上,茶博士跑来殷勤擦拭桌面道:“公子,是要壶清水,还是茶水?” 唐谷雨道:“清水,多谢。” 茶博士笑道:“好嘞,一两碎银一壶。” 白露刚刚跳上他的膝盖,惊了一惊,本以为像都城之类的商贾云集之地物价已是极高,想不到临安野鄙之处物价更是如同一把宰羊刀,居然连一壶清水都要一两碎银。白露怀疑,唐谷雨是被当成流油的羔羊了。 一壶凉凉的清水很快送来,唐谷雨本想将水倒在地上专给动物用的食盆中,但看了她一会儿,眼中意味不明,抬手拿了个茶杯给她用,还将茶杯倒满水送到她面前。 快被渴死的白露啪塔啪塔舔着水,一杯完了,好像明白她心思似的,唐谷雨又给她倒了一杯。 喝着喝着,白露感受到自己身上背负了些微炽热的目光。她抬起头,这才发现一对农家打扮的姊妹在边上,小的那个站在他们的桌前,手里提着一只挣扎不断的野山鸡,死死盯着她喝水的模样,咬着自己的手指,嘴角涎着一丝口水。 白露一愣,这个小妹妹,别是想吃她罢……这世上还有人喜欢吃猫肉的吗…… 大一些的那个已有十三四岁,懂得收拾自己了,即便是一头枯黄的头发,也挡不住一张秀气的面容。 她见妹妹不走,想过来拉走妹妹,可看到白露手里的杯子,忍不住顿了顿脚步,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哦,原来不是想吃白露,只是馋她嘴下那杯清水。 唐谷雨抬眼看她们,问:“你们想喝水?” 姐姐见唐谷雨与自己说话,脸蓦地红了,站在原地不说话,妹妹吮着手指点了点头。 唐谷雨又召来茶博士要了两壶水,妹妹活泼,眉开眼笑地坐下拿起茶杯,道:“谢谢道长哥哥!”姐姐犹豫了一下,亦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时而抬起睫毛看唐谷雨一眼。 与此同时,茶馆外传来阵阵哭声。白露循声望去,只见几个青年人抬着二三具棺材从旁经过,跟在后头的几个人哭声震天。走过了一拨人,几个穿着邋遢些的青年抬着数十卷草席紧随其后,草席破破烂烂,几条人腿并着几绺破布在半空中晃里晃荡。 “呀!”其中一个青年不小心被脚下的枯树枝绊了一跤,手中草席跌落,草席自然铺开,滚出一具瘦得只剩皮包骨的尸体,尸体周围蝇虫乱转,停在尸体腿上,产下几枚卵。 青年没什么表情,把尸体卷回草席子里继续走。 白露早已习惯了和尸体打交道,此情此景对她来说实乃小事一桩。但眼前这两个小妹妹却是普通人,难免要被吓坏。她忍不住为她们捏了一把汗,却愣住了。 眼前两个小妹妹,非但不害怕,反而还在泰然自若地喝着水。 头顶响起唐谷雨的声音,问出了她很想问的问题:“你们不怕?” 妹妹搁下茶杯,眼神很是疑惑:“为什么要怕?” 未等唐谷雨说话,姐姐很是善解人意,小声道:“道长哥哥是刚进山不了解罢?这里已旱了好久了。” 妹妹亦回过神来,打开话匣子道:“哦,原来是这个意思呀。临安大旱,山外倒还能被官府赈济,我们这儿是野地方,山高皇帝远,官府压根不会管我们死活,且山里本来就缺水。他们多半是饿死的,也有的是渴死的。”说着探了探脑袋,指了指一卷露出一个女人头草席道:“那不是大舅妈吗?” 姐姐看了一眼,语气毫无痛惜,点点头道:“嗯,是大舅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