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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琅几乎没有办法想象,经历过那样的痛苦,沈明北的内心是多么强大,才能继续爱一个人,才能毫无芥蒂的对自己好。 沈昕说:“大哥大嫂出事的时候,小北就在后排坐着,亲眼看着父母出事的。那时候小北才刚上高中,还不到十五岁。” 大车的车速很快,车前座撞得粉碎变形,沈父沈母当场就没了气。沈明北从翻掉的车后座爬出来,见到的就是父母尸体。 当时车祸现场的惨状,就算沈昕是个成年人了,回想起来也是一阵后怕。 “那时候我都怀疑,小北是被吓傻了,他过了好几天,才说了话。他哭着问我爸爸呢?妈妈呢?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后来小北就不怎么爱笑了,他每天都冷着脸,仿佛一个不留神,就能从阳台翻下去。” 瞿琅没有见过那时候的沈明北。 从他认识沈明北开始,沈明北就已经是一个温柔善良又成熟可靠的人了。于是自己下意识的以为,沈明北生来就是这样,天生爱笑爱闹,积极向上,热爱生活。 他以为,这个世界上,不会有让沈明北脆弱的事情。 然而事实上,在他面前温柔可靠的沈明北,只是将过去的难过与伤心收起,将温暖留给所爱之人的样子。 正是因为经历过人情冷暖,沈明北知道情感的杀伤力,于是沈明北愿意自己爱的人,只感觉到温暖。 这是沈明北爱一个人的方式。 瞿琅享受过这样的偏爱,他没有珍惜。 瞿琅想骂自己,想回到过去打自己几拳,然而无济于事,也不可能。他对沈明北的冷淡,对沈明北的恶劣,对沈明北的无视,都已经造成了实际的伤害。 自己怎么能那样对待沈明北。 瞿琅看到了手背上剪刀戳出来的伤口。 当时感觉很疼,他甚至想过,要用这个伤挟恩自重,让沈明北来照顾自己。 现在想来,他又凭什么呢? 他这伤不是活该吗? 瞿琅甚至觉得自己的伤口都不配上药。 沈昕看瞿琅听得认真,她又继续说:“后来有一回,小北生病发烧,我打了车送他去医院,司机师傅为了尽快把他送到,车子开得很快。小北当时吓得冷汗直流,不住的颤抖,我以为是高热引起的,又催了司机师傅……等到了医院的时候,小北已经昏过去了。医生跟我说,小北发热不严重,昏过去,其实可能是恐惧坐车……” 提起这事儿,沈昕就后悔,当初她再对沈明北的心理健康多关心一下,也不至于变成这样。 沈昕的话却是让瞿琅当场愣住了。 沈明北,不能坐车? 这怎么可能? 他自己不都买了车,平日里出行,跑通告也是车接车送。怎么会是不能坐车的状况? 可别说沈明北跑过那么多地方,都是用脚步丈量出来的土地! 沈昕听到瞿琅的质疑,解释道:“是恐惧开快车,小北爸妈就是那样过世的。” 恐惧开快车,恐惧车速过快…… 瞿琅觉得自己身上出现了一把刀,将他一片片地切过去,若是遇到坚硬的骨头,并没有避开,而是直接劈下。 疼得他痛彻心扉,呼吸不畅。 去年夏天,自己在红岩山上把沈明北带下来的时候,沈明北跟自己说了什么? “慢点。” “很危险!” 沈明北这样说,是因为感觉到恐惧了吧! 他的身体都在不住地颤抖…… 而自己都做了什么?自己还怪了他娇气。 以为沈明北只是因为脚受伤,在跟自己闹脾气!那时候的自己怎么就忘了呢,沈明北在自己面前,分明是从来不会闹脾气的啊! 瞿琅不自觉地将左手按在了右手伤口上,疼痛感传来,他的手指不自觉地颤抖起来,看到绷带渗出殷红的血迹。 瞿琅无端冷静了一些,他表情依旧淡然,仿佛把伤口弄得更大,会让自己好过一些。 瞿琅觉得自己活该。 自己不了解沈明北的过去,不知者不畏,当初有胆子做那种事情,有胆子带着沈明北从红岩山一路飙车回到了清潭湾,竟然从来没想过后果。 当时也是别过一辆货车…… 现在瞿琅觉得自己更没脸见沈明北了,当时的沈明北,得多害怕啊! “我希望,你能和小北好好过,对他好一些。”沈昕还不知道瞿琅和沈明北离婚的事情,她给瞿琅说完,自己也松了口气。 她没太接触过瞿琅,不过在沈昕看来,瞿琅和沈明北结婚,肯定也是因为爱。婚姻嘛,总是磕磕绊绊的,如果是没有感情的两个人,瞿琅怎么会愿意里外里跑来照顾自己。 沈昕想来,至少瞿琅愿意为了沈明北来关心自己,为了自己受伤,也没有任何怨言。和冉易生一对比,已经好太多了。 沈昕知道沈明北不是会把过去伤痛说给别人听的人,现在瞿琅愿意听,她自然愿意成为这个开口的人。 平静地话语,往往最能精准地伤人,令他一旦回想起来,就更加唾弃自己几分。沈昕一字一句地给瞿琅说着,她并没有发现她的每一句话,都成了一把锋利的刀,戳着瞿琅的心。 好在偶尔还有几句话,让瞿琅反思后发现,庆幸了没有在这件事上,伤到沈明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