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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宗皇帝被裴无洙这狗狗嗖嗖的姿态给逗乐了,一边懒洋洋地由着跟着送出来的宓贵妃给自己整理朝服的腰带,一边憋着笑意给对面的大太监管洪使了个眼色,制止了对方打算喊人的举动。 然后钦等着裴无洙自以为跑出去将将要松口气了,真宗皇帝才施施然开口,冷不丁道:“洙儿,这一大清早的,你不搁自个儿殿里好好睡觉,在这儿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 裴无洙讪讪地回过头来,顶着一夜没睡的苍白脸色,敷衍着做了个请安的动作,也没打算说谎,很坦然道:“父皇、母妃安……儿臣想去东宫一趟。” “你要去就去,谁还不让你去了不成,”真宗皇帝一早起来困得要命,当下倒是被裴无洙这活宝逗得精神不少,明知故问地挖苦道,“去就大大方方去,怎么这副畏畏缩缩的模样?” 裴无洙咬了咬牙,瞪圆了双眼,不情不愿地承认道:“这不是还没有过宫禁的时辰嘛……” 大庄宫城内有明确的宫禁时刻排防,裴无洙熬了一晚上没睡,突然特别想去见东宫太子。 她恣意随性惯了,宫中大大小小的规矩早给犯了个遍,真宗皇帝连在深宫内帷随身佩剑都允她了,别的当然更不算什么……故而裴无洙也没觉得自己大清早跑出来有什么不对。 不过倘若撞上了人,却又不一样了。 裴无洙虽然不怕犯禁,但也没想着要这么高调地犯禁。 “哦,原来我们洙儿还知道有‘宫禁’这回事啊,”真宗皇帝作恍然大悟状,老怀大慰道,“不错不错,看来至少这回洙儿不至于再回朕一个‘忘了’了。” 裴无洙被真宗皇帝挤兑得脸颊通红,小声嘀咕了句“都说好不翻旧账的”,面上倒还是老老实实地站直认错,规规矩矩地垂手禀道:“父皇,儿臣知错了。” “‘知错’?朕还不知道你,你有几时是真知了错的?”真宗皇帝摇摇头,喊管公公过来给裴无洙奉了块可以在宫禁自由行走的玉牌,无奈叹息道,“拿着吧,朕今儿心情好,不与你掰扯了,赏你的。” 这玉牌倒真是块好东西,裴无洙拿人手短,高高兴兴地捻来系自己腰上,喜笑颜开地奉承真宗皇帝道:“谢谢父皇,不愧是父皇,这一出手就是大方!” “朕是没眼看着你丢人,”真宗皇帝赏了裴无洙脑门一个瓜儿蹦,受不了地调侃道,“你说你从自己宫里翻墙翻出去也就算了,你一会儿到了太子那儿,你也打算要翻墙翻进去么?” “可别被人家给当贼抓起来了,到时候再来找朕哭诉,朕可没那脸去给你‘主持公道’……拿好了,只此一块,丢了不补,给朕大大方方地从正门走!” 第7章 不在 符筠生叹了句怀才不遇。 《左传庄公十年》曰:“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裴无洙批:先人诚不我欺。 如果说先前在长乐宫门口与皇帝渣爹那段笑得脸都快要僵了的做作对白是“再而衰”的话,等裴无洙真一口气跑到东宫前,又正好与从里面出来的东宫文臣之首符筠生打了个照面后,那就是实打实的“三而竭”了。 仿佛一只皮球被人捅拦了,里面的气一泻到底,裴无洙一时都有些怀疑自己来这里到底是干什么了…… 抱头痛哭?太矫情。 悉心倾诉?太愚蠢。 主动提醒?太无稽。 符筠生抬头看到裴无洙,同样也是一愣,客气又周到地主动行礼道:“见过五殿下,五殿下行色匆匆,可是有要事来寻太子殿下?” “可惜太子殿下现还未回宫中,五殿下若是不太急的话,不妨先等等再说?” 裴无洙怔了怔,一拍脑门,心道自己真是被书里的剧情搅得昏了头了。 ——今年是十年难得一见的暖春,天热得早,唯恐春暖冰化早,春汛乍起,下游的堤坝经受不住,东宫太子年节后便动身去南边巡视河道了。 这一走就是一个多月,现在都还没回来呢。 裴无洙这是又犯蠢了。 “啊,哦,本王倒也没什么急事,”东宫四杰里,裴无洙最怵与其中的文首符筠生打交道。 ——无他,其他三个或冷淡、或热情、或喜欢戏谑人,至少裴无洙与他们打交道时,能感觉出来他们对自己表现出什么样心里就是什么样: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直来直去的,反倒叫裴无洙会感觉轻松许多。 唯独这位文首符大人不同,符筠生平日待人最是周到不过,客套之至,却又分明能让人感受到:对方如此言行,不过是人家讲礼数、懂礼仪,与你这是谁无干。 至少裴无洙隐约能察觉出来:符筠生是不怎么看得上自己这个混吃等死、胸无点墨的纨绔。 裴无洙讪讪一笑,为了不显得自己太过无事生非,绞尽脑汁想了半天,还真叫她想了个由头出来:“本王知道太子还没回洛阳呢,倒不至于连这个都记不住……这不是先前在我哥那临华楼里借了本《列国志上》,看完了想找个下来着。” “符大人不用管本王,你忙你的正事去,本王自个儿认识路,去去就回,去去就回。” 符筠生听得眉头暗皱。 ——临华楼于东宫太子是书房一般的存在。 那是一座从外面看过去平平无奇的四层小楼,隐藏在东宫林木花艺之间,其中却典藏了不少绝世的珍本孤本,件件都名贵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