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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立在殿外,垂头敛目,一口大气也不敢出。 高贵皱着眉挥了挥手, 众人便站到偏殿外的游廊去了。 他扭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殿门,此时才注意到门外宫人精心布置的几盆金鱼草,花苞半合, 红橙相间,在灯下却有着说不出的可怜。 采薇殿内复又安静了下来。 萧衍见齐殊一张粉面因惊怒而发红,他慢悠悠道:“朕不杀你, 是给齐家留的脸面,再者你自进宫以来, 也并非一无是处, 柳氏恨你, 王氏畏你,你弄权后宫, 明里暗里也替朕挑出了诸多萧衡旧人……太医院高熙园虽然到死也没有供出你来……可惜,刘太妃侥幸未死, 为了慎王,也愿意与你对簿堂上,你以为, 齐家到时候还会保你么?” 齐殊呼吸一滞,怒道:“你饶慎王不死,在士林间搏了个仁君的名声, 可世人不知你仍旧多疑多思,暗地里全是操弄人心的手段,你……” 萧衍打断她道:“朕仁与不仁,何须他人来判。朕既是君, 他人便皆为臣。齐殊……你久困此局,早失了聪颖。” 齐殊被他眼中的怜悯一激,扬手摔了桌上的青釉茶盏,噼啪几声大响,碎片裂了一地。 萧衍脸上依旧无波无澜,如同冷眼旁边这一场闹剧。 “齐威业已辞官,他的兵传不到齐闯手中。齐霍也再当不了官了,齐若唐年越五旬,另外的两个儿子经年捧杀,早成了草包废物。”他抬眼看向齐殊,“齐家败局已定,今岁,明岁或可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可来日方长,五载,十载,何可再有齐氏。” 齐殊颓然而坐,脑中却忽然想起了她进宫前,齐若唐对她所说的话。 萧衍一身了无牵挂,逆风而行,焉能不狂,你应当避其锋芒,以柔方能克刚。 齐殊扪心自问,做不到。 萧衍起身,见齐殊目光愤愤然地注视着他,他轻笑一声,“齐殊,你明日自请离宫,总有一两分体面。” 齐殊恨他恨到了极点,她目之所及,唯有满地狼藉。她心念一动,猛地拾起了地上的半牙碎瓷,切口锋利,直朝萧衍而去。 萧衍只是微蹙了蹙眉,闪身避过。 他扬声道:“来人啊,淑妃娘娘累了。” 不过片刻,两个御前的宫人便推门而入,一左一右地挟起了发髻凌乱的淑妃。 齐殊不甘心极了,她怨毒地笑了两声:“陛下保重。” “淑妃也保重罢。”萧衍说罢,抬脚便出了采薇殿。 庭院之内,夜风习习,依旧花团锦簇,可几案上陈列的佳肴已是毫无热气了。 * 隔日一早,顾仪便听宫人们纷纷说道,淑妃娘娘,效仿太妃们,自请离宫去道观了。 这么快…… 按照剧情,齐殊离宫,是在红宝乌木簪败露之后,可眼下簪子在她的手里,萧衍让齐殊离宫,是因为什么? 是为了桃夹之事? 顾仪心绪不定地在寝殿之内走了两圈。 齐殊有没有去挑拨女主呢? 女主没了木簪,还有没有别的后手? 还是说这个剧情点因为结局已定,便囫囵地过去了? 顾仪瞥了一眼自己妆台上的宝匣,举棋不定,红宝乌木簪真是一个栽在她手里烫手的山芋。 这种关键道具,她不能随随便便就扔掉。 虽说已经下定了决心只争朝夕,可这朝夕,她还是想要争得长一点! 多络领了膳回来,进殿唤她道:“娘娘,该用膳了。” 顾仪应了一声,暂且将木簪抛到脑后。 多络往她碗里夹了一块酸萝卜,笑道:“膳房里的师傅说,接到信了,原本冬日里要送来的小肥羊,下个月就能到了,师傅说,这节令,吃羊肉虽说吃起来有些燥,可点个烤羊腿,配瓜汤,也可以的。” 对啊,已经快五月了。 顾仪舀粥的手一顿,心里蓦然生出了几许期盼,距离剧情的终点,好像也不是那么远了。 “好极了。”她笑眯眯道,“用过膳后,就去御花园马场练练,春日围猎也近了。” “娘娘说得是!到时候围场坡上策马,可比在御花园里畅快多了,还能打马球呢!” 不了,谢谢。 捶丸之痛又再次弥漫顾仪心间。 巳时正。 顾仪换上了骑装,去御花园骑马了。 她走后不久,河洛殿内悄无声息地进来了数个影卫,奉皇令,查探殿中是否有遗漏的剂母珠,剂母珠乃是剧毒之物,务必要彻查。 皇帝却让他们暗中行动,万不可惊扰柔嫔,他们便等了许久,才等到今晨柔嫔离殿后方来。 他们自先去了桃夹原本的住处查看,一无所获,又去了宫人的杂役间,也不见剂母珠踪影。 见过剂母珠的人不多,影卫只知他们要找的是药丸。 柔嫔的寝殿是最后一处查看的地方。 影卫们个个屏息凝神,翻找过后又将物件一一回复原样,唯恐被柔嫔瞧出了端倪。 一个影卫扫了一眼妆台之上的三层红漆描金花团纹宝匣。 他踟蹰了片刻,才伸手轻柔地拉开了第一层,满目皆是钗环,他不敢多看,复又轻轻合上。 他拉开了第二层,见到了一方雕花乌木锦盒,他打开一看,仍旧是一对簪子,他撇开眼,合上锦盒,放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