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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婉轻咬朱唇,点了点头,“我父身体素来康健,却忽然卒于京中,不明不白……阿婉想求个明白,还往陛下相助。” 萧衍凝视她半晌,忽而一笑,“你起来罢。” 赵婉忐忑地直起身来,终于听他问道:“你……就是从前赵府里的那个小姑娘?” 赵婉眼中一亮,语含希冀:“公子还记得么?当年,妾身去沧郡付国寺见到了公子,后来……后来先太子带着公子来赵家小住,妾身就是当时公子见到的女童……” 萧衍当然记得。 女童的面目虽已模糊,可是他记得那一年是宏宥十五年。 太子萧衡将将及冠,皇帝令太子监国。 他只有八岁,忽染了急症,高皇后便将他送出宫,送到了沧郡养病。 离开皇宫前,他偷偷跑去屏翠宫,好不容易见到了塔珠。 临走时,他想随意取个物件留作念想,便悄悄拿了塔珠闲置于宝匣之中的白兔玉佩。 萧衍兀自笑了两声。 他犹记得当年的萧衡来到沧郡探望他,看见他戴着玉佩时,脸上露出的表情。 或许,从那一刻开始,萧衡就起了杀念。 可是八岁的他无知无觉,只是觉得历来温和的太子哥哥忽然恼了他。 他便将那烫手的玉佩随意地送给了别人。 赵桀的女儿。 赵桀此后经年,见到玉佩,是不是也终于参透了那玉佩,方才……招致杀身之祸。 这荒唐的皇家,荒唐的帝王。 因爱生恨,因情生妒。 美玉无瑕的太子,横生污迹。 塔珠死在了屏翠宫中。 萧衡杀了萧虢,却言是他杀父弑君。 待到他终于手刃萧衡之日,更多了一条杀兄的恶状。 可是,他如何辩,如何说,萧衡是为了他的母妃,忤逆君王,弑父杀弟,谋朝篡位。 塔珠背负的骂名已经太多了…… 赵婉见到萧衍笑过之后,脸上却丝毫不见喜色,一双暗褐色眼睛反而黯淡了下去。 眉眼间阴云密布。 赵婉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她嗫嚅道:“公子……陛……” 话音未落,萧衍突然起身而去。 高贵公公看得心惊,观他神情,立刻追上前去。 见他走得愈快,高贵公公不得不小跑起来,“陛下……”可皇帝充耳不闻似的,沿着笔直长廊而走,脚步停在了雕花门前。 高贵公公脸上一喜,抬手飞快地敲了敲门。 等了短短片刻,顾仪拉开了门。 见眼前的高贵公公眼神炙热地望着自己,顾仪疑惑道:“高管家有事?” 高管家侧身,顾仪探身一望,才见萧衍停在数步开外,脸上面无表情。 她心中咯噔一跳。 这又是怎么了? 顾仪浅笑一声,朝萧衍道:“公子赏的软甲甚妙,妾身穿着也不觉累赘。” 关键时刻还可以保命,实在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好物。 要是上一回有这道具,她说不定都不需要重刷。 萧衍见她言笑晏晏,眼中光华流转,是发自肺腑的愉悦。 他朝前走了两步,终于进了屋。 高贵公公却没跟着进去,只伸手关上了门,不忘鼓励地看了顾仪一眼。 顾仪心领神会,快步跟上萧衍,见他绕过屏风,目光落到一帘幽梦上,脚步顿住,皱眉不悦道:“是哪个蠢材的主意?” 顾仪心知他是借题发挥,干笑一声,“妾身来时,珠帘就有了,料想是船上本来的布置,若是公子不喜欢,回头让人拆了便是。” 萧衍走到榻前,扬手掀开珠帘。 琉璃珠立刻飞扬而起,噼里啪啦大响。 顾仪细细看他面目,见他的发冠被风吹得松散了,落下的碎发垂在额前。 她于是大胆道:“妾身去拿齿梳来,替公子再梳梳发罢……” 萧衍瞄了她一眼,却并没有反驳。 顾仪立刻寻了一把红木齿梳来,走到他身前,伸手拔了他头上的黑簪,一下又一下地给他梳发。 她很喜欢萧衍的头发,细软柔和,与他的性格大相径庭。 满是寂静,萧衍沉闷不语。 她正准备酝酿几句诗歌,感叹一下前尘往事不可追忆之类的人生哲学,却突然感觉脖下一凉。 萧衍伸手拉开了她身上夹袄的圆领,并且他还再继续往下,解开衣带,将她的夹袄和里面的褙子通通扒拉开了。 光天化日之下…… “公子……” 顾仪脸上一热,捏着齿梳,埋头一看,却见萧衍也停下了手中动作,只是端详着她穿在中衣外面的黄金软甲。 他伸手利落地解开了软甲两侧的系带处,复又收紧系上,紧紧勒住了顾仪的腰身。 顾仪倒抽一口气,听他徐徐道:“你若着此甲,切忌松散,不然金甲散开了去,挡不了利剑……” 顾仪虚心道:“公子教诲,妾身记下了。” 萧衍凝视金甲片刻,忽而伸手触到她的心房处,“金甲护身,护得便是此处,若是一剑穿心, 你就会死,再无回天之术。” 顾仪闻言浑身一抖,顿时哑口无言地盯着萧衍。 萧衍感觉到掌下的心跳骤然加快,他抬头望向顾仪,见她脸上更是白了几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