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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朱雀门的侍卫,见一人头戴帷帽,身着湛蓝长袍, 缓步而来。 橙阳斜照,却将他的影子拉得绵长,形只影单, 更见萧索。 胸前飞鱼图腾,点睛龙目怒睁,气势骇人。 侍卫拜道:“参见高公公。”却见他默不作声地行过朱雀门, 翻身上马,策马往东而去。 穿城而过, 门厅寂寂冷清, 黑马停在了一处茶肆之外。 此时暮色业已四合, 行者还家,倦鸟归巢。 茶肆外的旌旗斜斜地歪着, 大门轻拢,不见一客一茶。 茶肆内的于代透过门缝望见了萧衍。 他疾步往前, 拉开侧面,迎他,只说:“来了。” 萧衍自侧门而入, 合上房门,才解下帷帽。 于代已有大半年光景没见过他了,此刻乍见, 只觉他一双暗褐色桃花眼犹似故人。 “陛下,近日似乎清瘦了不少,公务虽忙,陛下也应保重身体。” 萧衍缓缓侧目, 看他一眼,“于将军许久不带兵,性情倒是温和了……” 于代闻言,面色一凛,恭敬答道:“陛下令某带兵南下,此际正兵分四路自北而下,往洛川而去,已过垤城,料想隆冬,洛川千里冰霜之时,便能抵达青州府外。” 萧衍淡笑一声,“甚好。于将军有功。” 于代胸中暗舒一口气。 “臣此番进京,还为陛下带来了新驯养的雄鹰。陛下可要去看看?” 萧衍颔首,于代引领他走到茶社后面的小院。 院中立着一棵两人高的槐树,一只黑翅白头鹰停在枝头,身量约有半人高,乖顺地一动不动。 见到来人,只微扬鹰首,半展黑羽。 于代笑道:“此鹰唤作哈多,是草原最忠诚的信使。” 萧衍伸手去取它鹰爪上的信筒。 哈多一双漆黑鹰眼滴溜溜转来,却仍旧一动不动,任由他取下信筒。 “果是驯养好的鹰……”萧衍轻拂鹰羽,“舅舅好功夫。” 听到这一声‘舅舅’,于代惴惴不安的心才总算落到了实处。 他憨厚地呵呵笑了两声,“阿衍,若是喜欢,我改日再给你送一只来。” 萧衍松开手,长眉舒展,“新官拔擢之后,我欲去乌山别宫,若是舅舅能派人先行,寻出太子衡旧人……那我亦可不虚此行。” 于代抱拳拜道:“臣遵旨。” 萧衍转身往茶肆而去,脚步忽然顿住。 于代见他以手扶额,眉心皱了起来,脸色登时难看。 他急道:“陛下,可是头疾又发作了?” 他伸手欲扶住萧衍,却被他闪身避开。 萧衍放缓呼吸,立在原地,等了半刻,那阵惊痛才渐渐消失,“无妨……” 于代追问道:“陛下可曾看过医政,若是宫里的人不中用,臣给陛下去宫外寻医?” 皇帝的头疾已有数载,起初发作并不频繁,隔数月才有一回,眼下看来,似乎是更厉害了…… 萧衍抬眼打量于代,却道:“舅舅不必挂心,区区头疾,并非大事。” 于代本欲再劝,但见他神情冷厉,唯恐僭越,只得作罢。 戌时过半,御花园华灯初上。 顾仪着一袭素色襦裙,头簪四钿,提着一盏白纸糊灯笼顺着石径,往宫门的方向慢慢走去。 不知道今夜能不能再见到萧衍。 顾仪走着走着,心跳愈快,扑通扑通,仿佛响在耳旁。 她驻足停在石径一旁,朱雀宫门遥遥相望。 待会儿见到扮作高贵的萧狗子,她还是要大胆地和他搭讪,就是不知道今天的灯笼能不能这么巧地烧起来。 她又看了一下眼当中的烛台。 应该……没问题,如果她到时候晃得猛一点,不愁点不燃灯笼。 她不禁嘴角轻扬,期盼地望向宫门的方向,一双眼睛若一汪清水般明澄,亮晶晶的。 天边玉轮高悬,清辉愈凉。 萧衍却没有出现。 顾仪站得膝盖发麻,原地来来回回走了几步。 手中提着的灯火渐弱,犹有微茫,几只小小飞虫扑火,撞在白纸灯笼上噗噗轻响。 顾仪旋身小心地护住灯笼。 她今夜可能等不到萧衍了。 宫正司就快落锁了,她得在此之前赶回秀怡殿。 她又远眺了一眼,狭长的漆黑夹道,高耸的深朱红宫墙之间仍旧只见两个守门侍卫的虚影。 顾仪仰望漆黑天幕,咬咬牙。 算了!看来只能明日再想别的办法了! 亥时正。 萧衍自朱雀门入宫。 他不疾不徐地转过御花园石径,直朝天禄阁而去。 行到湖畔,前方灯火朦胧处立着一道身影,着蓝衣女官服。 背影佝偻,似乎有些年纪。 萧衍此刻扮作高贵,自然不愿节外生枝,他闪身避到道旁的假山处,本欲等那身影稍稍走远,另寻一条僻静的小道。 却忽听一道极为熟悉的声音响起,“季嬷嬷久等了。今日离宫须盘点药材,故此来晚了。” 太医院徐院判。 萧衍顿住脚步,听一道女音,声音极低开口问:“今夜匆忙约臣妇来,究竟所为何事?” 徐院判左右一望,声音渐低道:“徐某今夜就要离宫,心中实在放心不下,昔年赵桀夫子托付我之人,仰仗嬷嬷照拂了……”说着,他躬身长揖,久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