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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夹拜道:“谢婕妤赏赐,但奴婢有银钱贴补,不需要。” 顾仪坚持,“赏你的就是赏你的!” 桃夹才讷讷地双手接过。 顾仪眼珠一转,“你出宫,可方便帮我承兑银票,我想将银子兑成银票。”可以出宫时方便携带! 桃夹皱眉道:“婕妤,是想兑赏赐的官银,可宫中赏的银子都有印子,一般票号都不兑的。” “什么?”顾仪惊了,难道这钱,只能生扛出去? 桃夹怔愣片刻,揣测道:“莫非婕妤是想贴补抚州顾家?那……银票确实方便一些。京中票号管的严,不过出了京,外地的票号,或许没那么多讲究……” 顾仪只得作罢,“行,我知道了……”失望! * 酉时过后,黄昏将至,天际擦黑。 齐闯脱下身上铠甲,下值出了宫门。 齐府在玄武门以东,不足百里之内。 齐家一品在官者,齐若唐,二品在官者数人,因而齐宅高墙深院,厅堂面阔,五间九架。 府外门上挂着两支红灯笼,业已点燃,两蔟猩红,随夜风轻扬。 齐闯走到朱漆门前,尚不及迈步跨过二级石阶,便听身后传来一声轻呼:“齐小将军。” 齐闯身形一顿,右手抚上腰间剑鞘,扭头只见看黑黢黢的墙影下走出来一个男人,身长六尺,精瘦干瘪,虬须覆面。 他眼睛微眯,冷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男人轻笑一声,反问道:“我怎么不能在这里?” 说话间,他走近了两步,停在齐闯身前,“难道齐小将军要叫人来捉我,还是要趁夜禀报宫里坐着的那位?” 齐闯后退一步,“博古,你是我爹的徒弟,尚有同门之义,此一回我不伤你,但你不该来这里。你既跟了萧律南下,就不该再回京城。” 博古冷笑道:“回来又如何,萧衍有本事,来杀了我便是。” 齐闯眉心蹙拢,不耐道:“你来究竟所为何事?” 博古压低声说:“我在南边听说齐威大将军要卸甲归田,不知是否确有其事?” 齐闯嗤笑一声,“无可奉告。” 博古沉吟片刻,“师傅他……尚在府中?” 齐闯摇头,硬声说:“不在,即便是在,他也不会见你!” 博古低头,讥笑一声。“既如此,我走便是。”他停顿片刻,咬牙切齿道,“不过……若是师傅以为这样就能保住齐家,就太天真了!这姓萧的一家子可都是疯子!” 齐威卸甲归田,为保齐家,要洗清太子余党的嫌疑。 可这经年之恩,百般纠葛如何洗得清! 萧衍,萧律,一北一南,分庭抗礼。 萧衍的兵马再多,也不过是于代的乌合之众。 萧律如今在青州府招兵买马。 早晚都要打起来! 博古满脸讥讽,齐闯面色愈暗。 “齐家如何,何须你置喙,你快滚罢!” 博古看他一双鹰眼凌厉,挑衅道:“齐闯,你现如今也不过是萧衍的一条狗了。往日的情分,都是白费!” 齐闯握拳,直朝博古面门而去。 博古险险避过,大笑数声,手臂动若疾风,大掌猛地擒住齐闯脆弱喉头,将他掼在高墙之下,铁钳一般紧紧地固住他的脖颈。 齐闯脸色青白,右手正欲拔出腰间长剑,却听博古厉声道:“萧衍如今捉着萧律他妈不放,刘太妃一死,还有什么牵制!我们早晚兵戎相见,谁胜谁负,到时便知分晓!” 说罢撒开了手,转身就走。 巷道愈静,夜色愈沉。 齐闯急急喘息了片刻,见他背影走远,消失不见,才转身进了府门。 齐家之危,何须外人提醒。 齐霍被贬,齐家已是战战兢兢。 权臣向来如此,如履薄冰,如临深渊。 * 隔天一早,博古从歇脚的客栈出来,一路往南而去。 京城南面流淌一条长河,称祁水,往东奔流而入海。 博古沿着祁水河岸往东行了半刻,走到一片郁郁葱葱的林地。 草木繁盛,皆为常绿松柏。 他寻到了林中一棵顶天立地的孤松。 松后泥土地上插着半柄断剑,唯有铁剑嵌珠石柄剑首露在土外,早已锈迹斑斑。 可剑柄前堆砌的数个洁白鹅卵石上,已经摆上了一簇含着朝露的小花。 博古不认识那花。 青色叶片如柳似竹,灼灼红花,生在枝条顶端,数朵花瓣相依相偎,犹似桃花,却不是桃花。 他想不明白,何人会来此献花。 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只摸出怀中的一小壶温酒。 “今晨,我让店小二烫了一壶酒,此际尚还温热,我敬殿下一杯。” 说着,他饮一口烈酒,再随风轻洒于剑柄之上。 萧衡却并不埋骨此处。 此处只有一柄萧衡的断剑。 萧衡身中百箭而亡,身死落水。 博古找了三个日夜都不见尸首。 有人说早就被急流冲走了。也有人说尸首是萧衍找到了,喂了草原养的鹰鸠。 博古只能在祁水边上立了此剑冢。 清晨霜风卷地,博古默立半刻,饮完杯中之物,旋身离去。 此时不过巳时,天边的惨白日光将将升起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