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节
然而楚歌如若未觉,就像是丧失了所有的感官,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人。 男人低低地咒骂了一句。 有那么一瞬间楚歌以为他会发怒,然而对上的眼瞳中,他只看到了懊恼。 顾不上处理自己这一身的狼狈,男人立刻脱掉了溅脏的上衣,伸手把他抱起来,趟过了这一地碎瓷。 他抱着楚歌走入了浴室,径直走到了洗手台前,抽出花洒。 冷水冰沁沁的打下,一时间,楚歌被冻得一个哆嗦。 “还痛吗?”男人问,一瞬也不瞬盯着那片被烫红的手背。 他小心翼翼的碰了碰,神情里竟是说不出的心疼。 第213章 act4·囚鸟 弟弟。 楚歌怔怔的看着坐在床头的那个人, 半低下了脑袋,小心翼翼的给他的手背上药。 选的是上好的外伤药,一点一点, 涂抹过了被烫红的手背。 垂着头的那个侧影动作说不出的轻柔, 就像是怕稍微加重了力气、就会把他给弄疼了一般。 他握着楚歌的手,仔仔细细的涂抹, 甚至顾不上自己也被溅到了的地方。 ——就像那曾经过去的、在丛林中的日日夜夜那样。 那些已经逝去了的过往, 那段已然找不回来的时光…… 一如当年。 楚歌茫然的看着半垂下头的那个人, 心脏仿佛被滚水烫了一般, 又疼又痒。 他一眨也不眨的看着他, 颤声道:“……之南?” 那个人抬起了头来,露出了一张深峻冷邃的面庞。 恍惚间有那么一点点相似,可细看来,根本与记忆中的不一样。 楚歌摇了摇头,轻声道:“你不是之南。” 那个人定定的看着他,漆黑的眼瞳里,泛上了一点儿无奈的意味。 他摩挲着楚歌的手背,轻轻地翻转过来, 复而又低下身去, 脸庞埋入了柔软的掌心里。 “是我呀……”他说, 像是撒娇一般, 轻轻地在掌心里蹭了蹭,“哥,我长大了, 你就认不得我了吗?” . 陆之南。 他唯一的弟弟,死掉的时候,还是那么的年轻。才刚刚成年没多久的孩子,眉梢眼角,皆是青涩的气息。 可眼前的这个人,眉目深峻,气质深冷。楚歌依稀记得前些时候他的模样,当他不笑的时候,周身上下,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勿近。 那个人的脸颊贴着他的掌心,就像过往里无数次亲昵的那样。 他说:“……我还好好的,我活下来了,什么事都没有,哥哥。” 从那以后,那一声他再也没有听到过的称谓。 他压抑着,一点儿都不敢回忆起来的人。 楚歌颤抖着,想要说话,然而刚刚那一声“之南”似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嘴唇哆嗦在了一起,牙齿上下的打颤,喉咙里含着那两个字,翻滚着,扭曲着,痉挛着,竟是无论如何,再也说不出来。 他不住的抽气,有那么一会儿,头脑近乎于空白,捧着人的手小心翼翼的上扬,露出了那张脸来。 分明还是相似的。 眉目的轮廓,依稀便是记忆中的那张脸庞,长大后的模样。 他怔怔的凝视着这张脸庞,无数思绪混杂乱在了一处,许久后,终于听到自己开口,干涩嘶哑的可怕:“我以为你死了。” “没有,哥,我答应了要陪在你身边,怎么舍得去死呢?” “那你为什么不来见我?” “我也想啊,哥。”回答的声音很是无奈,“那个时候我也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后来好不容易才醒了过来,又找不到你去哪里了……他们都说最后一次见到你是在黑雾森林。” 那个充斥着黑暗气息的地方,曾经是所有人都难以踏足的土地。 过往的记忆实在太过于遥远,许久之后,楚歌才点了点头。 “是。” “我找不到你,哪里都找不到……” 后来一度想去寻找褚泽的亡灵,询问他是否有什么办法。 在那之后,他又做了什么呢? 一刹那间,心脏骤然一缩,就像是被一只巨手狠狠地攥紧,让他喘不过来气。 楚歌艰难的看着眼前的人,而这个时候,那个人已经红了眼眶。 “……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把自己埋葬在那里。” . 废墟之底,遗迹之下。 长长的通道后,那座已经黯淡的囚笼之中,有一个人影闭着眼睛,安详睡去。 再也呼唤不醒。 那一幕场景如同梦魇,永远的悬照在人心底。 “我想让你活下来。”身前的人哽咽着,悲伤而痛苦,“我只不过想要看着你没事啊……” “你答应了我要好好的活下去,怎么能够这样?” ——转瞬,就去了看不见的地方等死。 “我没有。”楚歌仓皇的摇头,“从来都没有,陆之南,我从来都没有答应过你!我想活就活,想死就死……” ——你又凭什么来管! 然而对着那双满是泪光的眼睛,他再也没有办法说下去。 第214章 act4·囚鸟 费劲千辛万苦, 终于寻觅到了心爱的人。 原以为是千山万海后的重逢,却没有想到,重逢时只有一具冰凉的尸体。 那是多么残酷的一件事情。 只要稍稍一想那样的场景, 心脏就疼的发悸。 楚歌惶惶的朝后退去, 他几乎不敢去看眼前人的眼睛,那里面的每一滴泪光, 都像是落到了他的心脏上。 然而统共也不过这么一隅的空间, 他又能够退到哪里去? “可那不只是你的命。”修长的手指按住了他的胸膛, 几乎要印下去一般, 教他听到了急促至极的心跳。 他哆嗦着, 想要申辩那么一两句,可喉咙里仿佛有一把钩子,把所有的语言都绞了下去。 “哥,是我的。” 温热的脸颊贴上了他的颈项,滚烫的泪水落上了裸露的皮肤,一刹那间仿佛回到了法庭下的那一日,在他所不知道的时候,陆之南做出了抉择。 “你怎舍得如此待我。” . 嘶哑的话语是那样的悲伤与绝望。 本能快过了意识, 在他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之前, 已然笨拙的伸出了手, 一下一下, 拍抚着男人的背脊。 如同眼前人还是那个营养不良的孩子,瘦弱单薄的少年,没有经历那一场惨痛的告别, 也不曾等待过这无数年的分离。 就像曾经做过的许多次那样,细致的安慰。 楚歌以为自己已经忘了,早没有那样的习惯了,却没有想到,在过往的岁月里几乎已经成了本能,烙印入了骨髓。 在挤出来那句伤痛不堪的话语后,就再也没有了响动。 可是楚歌知道并非如此。 埋在颈项中的脸颊,此刻,正无声无息的流泪。 那比歇斯底里的大哭还要教人揪心。 “……之南。”想要安慰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多年的分别让他生出了怯缩的畏惧,最终,也不过是挤出来干巴巴的话语,“不要哭了。” 停顿了一瞬。 “你都这么大了,不是小孩子了。” “是啊,我都不是小孩子了。”一声悲泣,似哭非哭,似笑非笑,“……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可是你在哪里呢?” 楚歌再也无法回答一句,那个问题让他狼狈不堪。 他只参与过陆之南生命最初的那十几年,尔后,就匆匆退场,还未来得及看着陆之南长大,就匆匆消失在了远方。 许多年后再一次相遇,却如同两条射线,走向了全然不同的方向。 短暂交集后,就是彻底永别。 谁又知道,还会有再见之时? . ——那个时候,你去了哪里? ——你在哪里?你又做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