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修·派瑞差一点就要放弃自己的职业生涯了。 大学毕业之后,职业第一轮、第二轮名单没有他,第四轮的时候他坐不住了,吻了吻坐在沙发上忍不住想要落泪的妈妈,在门口点了一根烟。 他狠狠抽了一口,脑海里已经在盘算怎么做去卖保险。 他多希望下一秒激动的父亲会冲出来抓住他的肩膀说,“快进来,你被爱国者选中了!” 那是他梦寐以求的球队,梦想的起点。 但当他抽完一整支烟以后,房间里依然寂静,他有些冷,但并不想回去那个狭小窒息的空间,而是站在门外看着那点烟头的猩红燃尽。 已经是第六轮了,他走进房门时已经没有什么表情,甚至已经打好腹稿,要用一种轻松的语气开解他们,“嘿,克里斯可以带我一起做个商人”,像这样的话。 第99顺位,被选入名不见经传的新秀VZ,头顶有个年轻的天才四分卫。 马修知道自己的日子并不好过,果然,他只在赛季初上场了几次,犹如小石子丢进水波,整个赛季都属于那个耀眼的金发男孩。 “你知道你很厉害,你只是需要一个机会。”朋友这样安慰他。 机会。 他曾向自己许诺,如果机会来临,他一定会牢牢抓住、攥在手里,再也不会让它逃走,因为每一个机会对他而言,都意味着天翻地覆的改变。 而他现在抓住了。 他看向台上正在讲话的女人,她真人比影像上来得更为美丽、夺目,好像十八世纪的女王,剑点肩膀、授封骑士【1】,她的授封并无深意、也无特指,但于他而言,却宛如天赐。 “男孩们,这是属于你们的夜晚。”她用一个迷人的笑容结束了简短的祝贺,主教练接着上台,穿了正装的队友们才放松了一些,他甚至听到有人扯了扯自己的领带长出一口气。 “混蛋们!”主教练中气十足地喊道,顿时赢来一阵口哨声与呼声。 马修笑了笑,视线却不由自主地移向了那个穿着淡金色长裙的身影,她正在向外走着,似乎正要打电话,就在她快要走出包厢时,坐在他对面的人忽然起身。 霍克利。 他抿着嘴唇,脸上没有笑容,大步走了过去。 最后时刻的冷板凳,绯闻。 他的脑海里闪过很多破碎的画面,最后是当他说完“我不会再给他上场的机会”时耳边传来的轻笑声,好像有人拽了他的心来回勾弄着,她说——“我相信你”。 “你去哪儿?” “我…去外面。”他突兀地站起来,含糊地回答了好友的问题,然后迈开步子追了出去。 吸音地毯和迷宫一样的路让他有些失去方向,忽然微弱的争执从安全门后传来。 马修有些犹豫,他不确定这样听墙角是否正确,但他有些担心她的安全。 “嘿。” 一个低沉的男声从他身后传来,他回身便是一个肘击,被轻松地拦住。 “放轻松,我是她的安保主管。” 兰斯举起一只手以示善意,并在嘴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拽着他往旁边走了一点,一边皱起眉,“你不是那个……”发现自己想不起他的名字后,他换了一种说法,“夺冠英雄怎么不在里面?” “我看到霍克利跟了出来,有些不放心。”马修努力扯动嘴角希望露出一个笑容,但他有些无地自容,“现在看来并没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先回去了。” 大块头点了点头,理解地说,“享受属于你的夜晚吧,找一个漂亮女孩。” 他似乎意有所指,却又好像没有暗示。 马修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然后往回走,在路过安全门时他忍不住侧头,玻璃小窗上只能看到全黑的背影。 但霍克利穿的是浅灰色西装。 安娜被围困住了。 她收到一条短信,【出包厢后,往右走】。 没走上几步,她就看到了伊夫,用脚抵着安全门,双手环抱,黑色卷发披落肩头,抬眸半笑,眸光流转。他有一种天然的野性,即使穿着正装也像当年玩吉他的男孩,粗糙温热。 “你怎么……” 她脸上还带了一点笑,走进消防通道,示意身后的兰斯在门外等着,在她踏入之后,她发现门侧站着劳尔。 “他一定要跟过来。”伊夫冲她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伸手圈住了她,几乎是毫不克制地在她耳边说,“我好想你,宝贝。” 他的想念一定是化为了实质,才会在温热气流喷到脖颈的第一秒便使她浑身战栗。 她几乎僵硬,站在角落里的男人轻笑了一声,走过来。 安娜这才发现几年以后,他变得更冷峻了,像一个游荡在雕塑里的魂魄,但他的眼睛又是那样温柔,好像她被注视着、被爱着。 他微微低头吻上了她的唇,只是嘴唇的轻触,但他的手插进了她的头发,手指顺着打着转。 她屏住了呼吸,胸膛忽然泛起一阵酸涩。 这是爱吗?还是爱也可以成为一种工具,被你写进歌里。 门忽然被拉开。 “放开她!” 她被拽进一个怀抱,环住她肩膀的手臂有力克制。 帕特里克的入场使她脱离了飓风的裹挟,她捏了捏他的手,示意他松开。 “但他们…” “我认识他们。”她说。 伊夫向前迈了一步,帕特牵着她的手绕到了扶梯一侧,伊夫耸了耸肩,靠在了安全门上。 “早就跟你说了这个地方不靠谱。”他有些抱怨地说。 那条短信是劳尔发的。 也是,只有他才会用这种命令的语气,她早该认出来的。 安娜低着头笑了笑。 但这也说明,他只是一个来自过去的鬼魂了。 他们,一切。 路易斯安娜拥抱过去,但不会留恋过去。 “我想我的球员还有事要和我商量,不如我们改天再聊?” 劳尔好像并没有想要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注视着她,帕特立刻将她挡在了身后。 “嘿,嘿,这很多余。”伊夫笑了,“我们不会伤害她的,对吗宝贝?” 这个暧昧的称呼从一个英俊的男人嘴里吐出来,立刻让帕特绷紧了身子。 安娜扯开了他的手,从背后走了出来。 她和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关系,以前有,但不是现在,她并不需要保护。 “还有人在等我。” 她下了驱逐令。 一瞬间三个人的眼神都变了。 【1】:《荣誉》1901年,Edmund Blair Leighton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