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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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昭在村里长得算顶漂亮的,只是这丫头不喜欢拾掇自己,看起来总是脏兮兮的上不了台面,此刻这静面素白的样子,嘴唇上的血色还未褪尽,看着倒有一种超乎寻常的艳丽。 陆忠正看得出了神,突然看见本来已经死了的陆昭皱了皱眉。 陆忠以为自己眼花了,使劲眨了眨眼,陆昭还是原先的样子,刚才那一皱眉好像是自己看花了眼。 疼。 好似全身的每一处都在叫嚣着,疼痛从天灵盖一直伸延到脚底的涌泉穴,四肢百骸像是要散架一般,让陆昭痛得直皱眉头。 真奇怪。 昏过去的时候明明看见那三皇子一刀自后颈劈来,这时候疼的应该是后颈才对呀。 不过更奇怪的是,向来以武功自诩的三皇竟然一刀没把她砍死,让陆昭觉得很不可思议。不知道皇上有没有镇压叛乱,不过以她现在还没死的事实来看,应该是镇压住了。 皇上虽然年迈,但魄力还是有的,加之儿子想坐老子的位置,不惜痛下杀手这样的畜生行径,也的确不能心软。 最好拖出午门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抑或者把那混蛋交给自己,落到她手上,保管他求生不能,求死无门。 她可是宁朝第一女御医,不仅能救人,更擅长杀人。 陆昭脑子里边乱七八糟的想着,一边被疼痛拉回了思绪。 缓缓睁开的眼睛一时之间无法承受外面刺眼的光芒,又慢慢阖上了。 在这一睁一闭之间,陆昭听见一个老人在自己耳边哭。 “昭昭,我是爷爷,你醒醒啊。” “你爸妈还在省城里没能得信儿,你怎么就这样走了?你让我以后怎么办?让你爸妈怎么办?” “还有宁宁,他才10岁呀,你怎么就忍心抛下他?” 陆昭确信老人说的那些人她一个都不认识,估计又是月儿那丫头在哪里找来的扫地大爷吧。 陆昭慢慢睁开眼睛,首先入眼的是一块四四方方的天儿,这天儿很奇怪,是灰白色的,看着离她近得很。然后看见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男子站在边上,头发修得极短,没有束髻,脸上架着一副西洋眼镜。眼镜边上站着另一个中年男人,两者相比较,这个人就显得邋遢猥琐多了,一双眼睛定定地望着自己,像见了鬼似的。 正在哭的果真是个大爷,就俯在床边上,头发花白,脸上老泪纵横。 看见她的时候,大爷像是突然被吐进去的鸡蛋卡住了喉咙,哭声嘎然而止。 陆昭还没明白过来,那大爷突然扑上来一把抱住她,“昭昭,你醒了!你终于醒过来了!” 陆昭从没被陌生人这样抱过,对方还是个男的,忙挣扎起来,但她力气小,身体又虚弱,自然挣脱不开。 好在那老头很快就放开了她,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这一挣脱,陆昭觉出不对劲了。 她的手又瘦又小,骨瘦如柴,一看就是长期吃不饱饭的那种。 “我……”一开口,这把清脆的女声把她吓得不轻。 邋遢猥琐的中年男人上前两步,脸上笑出了花,“昭昭,你醒了,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又回头对那西洋眼镜说,“大夫,你快给看看,我侄女是不是没事了?” 西洋眼镜收起脸上的震惊走过来,拿胸前挂着的一个东西往她胸口里伸,被陆昭一把抓住,充满戒备地道:“你要干什么?” 西洋眼镜好像被她凌利地语气惊了一下,然后亲切地笑了起来,“我再给你检查一下。” 她如今确是十分难受,便松开了手。 西洋眼镜检查完之后说,“小姑娘既然已经醒了,就没有什么大事了,但是要好好调养一下身体。” “我全身疼,还很痒。”陆昭说。 她在被子下面悄悄地给自己诊了脉,脉象虚浮、弱症,这身体原本的毛病一定很多,只是看这手就能知道一二了。 “你现在在出水痘,疼痒是正常的,”大夫耐心解释道,“你睡前有没有下床,有没有吃什么东西?” 陆昭哪里知道。 她又不是这身体真正的主人。 但为防被人看出破绽,她故作仔细地回忆了一下,“没有,我一直躺在床上,也没进食。” 大夫皱了皱眉,对于陆昭的突然死亡,又突然复活很是不理解,若他不相信科学,他肯定会以为自己是见了鬼了。 “那好,没有别的事,你就好好休息,有什么不舒服随时叫我。” 陆昭点点头。 陆国富朝大夫道谢,“谢谢大夫了,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大夫走了,陆国富问陆昭,“全身都痛啊?是不是痛得厉害?” 陆昭低头,撩起衣袖,细细的手臂上果真长了很多透明的水痘,出水痘很少会死人,但不能说没有,难道原主就是因为出水痘死的吗 那为什么自己会跑到这里来? 难道自己也已经死了? 那三皇子武功了得,一刀劈来自己多半会马上死去,她刚才以为自己活着是因了三皇子的刀失了准头,现在想来不是的,她已经死了,却不知因何缘故跑到了这个小姑娘的身体里来了。 chapter3新的身份 “昭昭,昭昭说话,你别吓爷爷。” 陆昭回过神来,“爷爷我没事,我想休息一下。” “好好好,你休息。”陆国富看着她,“你闭上眼睛,爷爷在旁边守着。” 陆昭说:“不用了,爷爷你出去吧,我一个人静静。” 陆昭从前绝计不会说这样的话,陆国富心里虽然有疑虑,但想着她刚从鬼门头走了一遭,性情有变也是常理中的事,闻言点点头,“好,爷爷去外面守着,你有事就喊。” 陆昭嗯了一声。 这时,那猥琐的中年男人开口道:“大伯刚刚给你买了豆浆油条,可惜洒了,等下大伯再去给你买。” 原来这男子是原主的叔伯,可是这样子……陆昭看人奇准,一眼瞧出这中年男人藏了不好的心思,至于是什么,她现在还不清楚,于是含糊地嗯了一声。 陆国富和陆忠出了房门,在诊所外面的大堂里等着。 陆国富想起陆昭死而复生,又惊又喜。 惊的是人明明没了呼吸竟然还能活过来,喜的是陆昭没事,那陆华夫妇回来自己也算有了交代了。 “爸,中午了,先去吃点饭吧。”陆忠见他脸色不好,讨好道。 陆国富反手就想再给他一个耳刮子,想想又放下了手,说道:“如果今天昭昭出了事,你等着陆华回来宰了你吧!” 提起陆华,陆忠还是有些怕的。 陆华跟他虽然是亲兄弟,但性格却是南辕北辙。 他好逸恶劳,为人处事狡猾有余,但凡跟他接触过几次都能看出他不是个好东西。 陆华呢,为人实诚,但很有原则,也不怕吃苦,所以早早就带着媳妇儿去省城打工赚钱了。 两口子每年往家里寄的钱也不少,但因为陆昭和陆宁还小,那些钱都打到了陆国富的存折里。陆国富会拿出一些钱给陆昭姐弟俩,但不多,其余的全都进了陆国富自己的口袋。 他想,那是自己的儿子,儿子的钱就是自己的钱,所以也拿得心安理得。 陆昭不知道爹妈每次寄回来有多少钱,也没有问,所以陆华夫妇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血汗钱大部分都被陆国富给吞了。 陆国富吞了钱不说,要是这次陆昭真出了事,别说陆忠,就连他自己都不好向陆华交代。 好在陆昭活了过来,否则,还不知道要搞出多大的事来。 去年陆忠在外面欠了债,被逼得没办法了去找陆国富。 陆国富替他还上了,也是那时候陆忠才知道,原来自己老爹手里竟然那么富裕。 这次他又想故计重施,哪知陆国富放了话,一毛钱都不会给,他被逼得没有办法,才想着把陆昭送去抵债。 也亏他想得出来。 陆昭没有睡。 这时候她也睡不着。 莫名其妙地跑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这里的很多东西还都是她没见过的,比如躺着这张床,不是她常见的雕花木床,而是一种白色的,摸起来像铁做的东西。还有床边柜子上放着的小匣子,匣子上有字,不时发出怪声来。一根透明的管子从床边的袋子里伸出来,另一头插在她的手背上,开端处是一根细小的银针,银针连着管子。 陆昭觉得手背那儿有些凉,拉过被子来把手盖住。 床对面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子,桌腿儿极细,像是偷工减料做成的一样。 从另一头的窗户看出去,是一幢幢各色各样的铁盒子,后来陆昭才知道,那不是铁盒子,那是这个时代的房子,与大宁朝雕梁花柱的房子不同,这里的房子全部是水泥和钢筋做的,听说比大宁朝的房子要牢固很多。 另一边的床头上放着陆昭的病历。 陆昭随手拿过来看了看,上头写的名字跟她的一样,也叫陆昭。 今年14岁。 再看下面的日期。 1988年4月。 陆昭如同被蛇咬了一样,猛地缩回手,病历“啪”地一声掉在地上,震得她的心都跟着狂跳起来。 与此同时,一股陌生的记忆突然涌进了她的大脑。 她抱着头倒在床上,难受的撅紧了眉,她在这股记忆里感觉到了无奈、痛苦、绝望和了无生趣。 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被生活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责任和担当让她日复一日的撑了下去,撑到最后,她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 因为太累了。 陆昭仰面躺在床上,将属于原主的记忆完全消化掉。 到了此时此刻,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原主只是出个水痘却死了,原来是根本就不想活了。 她为原主感到悲哀,亦为出现在这里的自己感到悲哀。 她知道这或许是一个她完全陌生的时空,但是,她突然发现大宁朝在这里根本就不存在! 她就算想回去,似乎都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