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节
“好,我不告诉他。” …… 屋内,小姑娘抱着空荡荡的乌银梅花自斟壶兀自睡得酣甜。 男人站在屏风后,褪下身上的僧袍,从衣柜内取出一套衣物。 这套衣物上沾满血迹,是套四爪蟒袍飞鱼服。那时候,郴王和夏达急着要将陆霁斐处死,连囚服都没来得及给他换,就将他压到午门斩首了。 男人的脸上勾起一抹讽刺笑意,他抽出那柄绣春刀,系在腰间。 绣春刀发出微微低鸣,似乎迫不及待。 “别急,该还的,总归是要还的。”男人修长白皙的手抚上绣春刀,指骨分明,带着森然冷意。 那微微震颤的绣春刀沉静下来,在烛光下泛起冷冽寒色。 “吱呀”一声,南厢房的门被打开,一道颀长身影站在檐下,仰头看天。 乌云密布,不见皎月。 正是月黑风高,杀人时。 …… 院外树林内,接到线人密报的郴王站在古树下,静等人。 不远处有枝桠轻碾声传来,郴王转身,看到半隐在暗色里的男人,态度和善道:“世子殿下,别来无恙。”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慢条斯理的往前迈了一步。 郴王脸上的笑渐凝固。 树林内吹过一阵阴风,树影婆娑,簌簌而响,如鬼哭狼嚎。 郴王的双眸瞬时散大,他跌跌撞撞的往后退两步,跌坐在地上。 “郴王殿下,别来无恙?”男人的声音熟悉而陌生,如雨珠落泉,清冷含澈。 “陆,陆霁斐?你是陆霁斐?”郴王暗暗蜷紧手掌,声音发颤。 “郴王殿下贵人多忘事,我死的那么冤,殿下怎么能忘了我呢?”男人的声音似有些无奈,那在暗色里逐渐逼近的身影高大凌冽,带着浑身阴寒气。 郴王不自禁的开始浑身发颤。 斐济看着郴王的表情,暗自发笑。那加在槐花饼里头的药真是不错,这么快就出效果了。 “不,不是本王害的你,要怪就怪你挡了我的路,你该死,你该死!不是我害的你,那封密信是冯宝放在漆器里的,不是我害的你,是冯宝,是冯宝……冤有头,债有主,你去找冯宝,去找冯宝,别找我,别找我……” 郴王一边喊,一边往外跑。 斐济慢条斯理的拔出手里的绣春刀,绣春刀发出兴奋的低鸣声。 “乖。”男人用指尖点了点刀身,然后往前一掷。 郴王应声倒地,头上的玉冠落地,被削下大片头发。 他摸着脑袋,抚到自己落在地上的玉冠,发出凄厉声响,跌跌撞撞,披头散发的往院子里头奔去。 只要到了院子里,那里有他的护卫,他就能得救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毫无声息,郴王这么大的动静,竟无一人出来。 郴王披头散发的在院子里赤足狂奔,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柄短刃来,左右挥舞,“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斐济靠在槐花树旁,双眸微动,看向东厢房。 东厢房,陈颖兰听到外头的动静,神色奇怪的从榻上起身。 她的丫鬟趴在桌上睡着了,陈颖兰喊了半日也不见动静,她狠狠一踢,丫鬟甚至还打起了呼噜。 陈颖兰气呼呼的转身,自个儿出了屋子。 屋外静谧一片,陈颖兰错眼看到南厢房的门被打开,走进去一个身穿僧袍的和尚。 南厢房是苏芩的屋子! 陈颖兰的脸上显出笑来,这苏三终于被她抓住把柄了,竟敢在皇庙里跟小师傅私会! 陈颖兰兴奋至极,她踏出屋子,迎面却突然扑过来一个人影,披头散发,面目狰狞,手里还举着一柄短刃。 “啊……”陈颖兰惊叫一声,拔腿就跑。 风冷冽的吹,陈颖兰身后的影子对她穷追不舍,嘴里念念叨叨着话,“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斐济慢条斯理的折下一支槐花枝,往前一掷。 那看似脆弱的槐花枝,却结结实实的插进陈颖兰的脚背。陈颖兰只觉脚上一阵剧痛,扶趴在地上,后背处传来刀刃破开衣料皮肉的声音,清晰到甚至还能听到刀面跟骨头的摩擦声。 陈颖兰大张着嘴,闻到一股浓厚的血腥气。 郴王压着陈颖兰,一下又一下的戳,嘴里念念叨叨的,神智似疯,“杀了你,杀了你……” 陈颖兰瞪着一双眼,趴在地上,已无声息。 “哐当”一声响,院门口的小师傅砸碎了手里的瓷缸。 这一声响,似惊动了所有人,厢房内渐渐嚷起声来,槅扇被推开,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满身血迹的郴王,发出惊惧惨叫。 斐济掩身于槐花树后,从槅扇跳入南厢房。 南厢房内,身穿僧袍的青山恭谨立在旁。 绣墩上,红拂和绿芜依旧在睡,榻上的小姑娘连被褥都没蹬。 真乖。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很可怕吧? 姀姀:乖巧jpg.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睡。 斐狗狗:笑容逐渐出现。 第88章 陈颖兰的尸首被盖着白布, 置在院中。发疯了的郴王被众人一齐关进了后厢房内。 冯宝领着西厂的人急匆匆过来,将皇庙团团围住。 “冯公公。”夏达立在院中, 身后就是陈颖兰的尸首。 冯宝上前拱手,笑道:“夏首辅。” 夏达脸上不显笑意, 只侧身让出身后陈颖兰的尸首,然后一指后罩房道:“郴王殿下便被关在那处。” 冯宝往夏达手指方向看一眼,双眸微动。 苏芩透过槅扇缝隙, 看到外头团团围拢过来的东西两厂, 眉心微蹙。 “绿芜。” “姑娘。”绿芜替苏芩捧了一碗生姜红枣水来。 苏芩伸手接过,捧在手里, 却也不吃, 只道:“昨晚上外头发生了什么事?” 她昨夜吃了酒,竟睡得那般无知无觉,连陈颖兰死了都不知道。 “听说是郴王殿下突然发疯,将陈姑娘给……杀了。”绿芜压着声音,觉后颈凉凉的似站着个人。 她下意识回头, 看到站在自己身后一副笑脸的青山, 倒吸一口冷气, 那尖叫声抵在喉咙里, 憋得一张白细面容通红。 青山赶紧往后退一步,“是奴才的错, 吓着绿芜姑娘了。” 绿芜单手撑着绣桌,跌坐在绣墩上,细细喘息。“你走路怎么没声的?” 毕竟是姑娘家, 院子里头放着一具尸首,绿芜和红拂皆有些后怕。 青山赶紧作揖赔罪。 “青山,我听说昨晚上动静颇大,我怎么没听到声?”苏芩道。 青山忙道:“小主子不知,那槐花酒后劲大,您可是整整吃了一壶的,自然这天大的事都吵不醒您。” 苏芩蹙眉,依旧盯着青山不放。怎么就这么巧,昨晚上出事,她却偏偏睡得跟猪一样。 青山不卑不亢的立在那里,神色如常。 “行了,去吧。”苏芩终于松口。是她贪吃酒,哪里怪得了旁人。 “是。”青山躬身退出去。 院中,冯宝身后的冯志领着西厂的人将院子各各出入口严加看管住,所有的人只准进,不准出。 …… 夜深,苏芩换一身墨青色收腰裙衫,披上一件披风,兜头将自个儿的脸罩住,伸手推开厢房的门,走了出去。 郴王被关在后罩房,有两个西厂的人看守。 苏芩掩着脸上去,从宽袖内取出几锭银子,声音轻细道:“劳烦两位大哥通融。” 那两个看门的面面相觑,不敢放人进去。 苏芩又道:“本宫只是想看看殿下。” 女子吐出“本宫”二字,那两人立刻会意,毕恭毕敬的打开门,将人放进去。整个院子内,敢自称本宫的自然只有郴王妃一人。这夫妻相见,实属平常,再者两人身份尊贵,他们这些下人又哪里敢拦。 苏芩进到屋内,身后的厢房门被关上。 屋内没有点灯,只有浅淡的月色从槅扇处透进来。 苏芩适应了许久,才看到那个坐在绣墩上一动不动的郴王。 郴王披散着头发,身上带着血迹,整个人似乎很是沉静,完全没有外头传的那副凶恶疯癫状。 “谁?”屋内实在太暗,郴王哑着声音开口。 苏芩踩着脚上的绣花鞋上前,开口道:“是我。” “姀姀?”郴王一阵激动,他从绣墩上站起来,急急朝苏芩的方向走过来。 苏芩下意识往后退,声音显出慌乱,“表哥,你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