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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锐锋道:“这么怜惜,那又何必移栽呢?原本好好修剪,明年能开出更大更多的花,却因为自己想看花,便限制了它的发展。” 禤晓冬一愣,却不想和严锐锋做无谓的争论,只好笑了笑:“可是这花它想今年开,明年再开的,就不是这一朵了。” 严锐锋道:“盛无隅花这么大价钱圈养这些花,却没有好好计划过你和他的未来吗?你自己呢?你现在精力充沛,身体健康,你照顾他,将来有一日,他恢复了行走,不再需要你的照顾和陪伴了呢?你在这样悠闲的日子里,完全放弃了自我的提升,这些日子的训练,也只是为了保护他,那么有朝一日他不再需要你保护了呢?” 禤晓冬沉下脸来,但仍然按捺着脾气:“队长,你知道燕鱼产卵一次能孵出多少只小鱼吗?” 严锐锋一怔:“什么?”我为什么要知道燕鱼产多少卵? 禤晓冬继续问他:“你知道春天的韭菜和夏天的韭菜有什么区别吗?你知道七星瓢虫是植食性还是肉食性吗?你知道玫瑰和月季的果实有什么分别吗?你知道鱼汤怎么煎成乳白色吗?” 他踏前一步,眼睛里带了笑容:“你知道叶芝的《天国的嫁衣》翻译得最好的版本是那一版吗?” 严锐锋语塞:“都什么乱七八糟……”春天的韭菜是怎么跳到叶芝的诗的? 禤晓冬道:“对你没有用的知识,你就觉得不是提升了是吗?队长,你狭隘了哈。” 严锐锋:…… 禤晓冬捏了一枝刚刚修剪下来的花,花开似碗大,花瓣柔滑如丝绸,他在严锐锋眼前晃了下:“美吗?这花对你无用,但它仍然是美的,它也不需要你的赞许它才美,它美是因为它本来就是美的。” 禤晓冬站起来,面容戏谑:“我不是因为对谁有用才存在的,我花了很多年才认识到了这一个道理,从无尽的讨好旁人里挣脱出来,队长……我很感激你当年教会了我教导了我,但现在看来,你其实也不懂。” “禤晓冬不是为谁存在的,不必在别人的需要里证明自己存在的意义,所以不存在盛无隅不需要我了,我就会很悲惨,暗淡离开。失去了前程、财富、爱情等等你们眼里珍贵无比的东西,所以我就很凄惨?必定老无所终?必定浪费了天赋,消磨了时间……” 禤晓冬带了些怅然:“我一个人,也过得很好的,当然,现在我和盛无隅在一起,很开心。因为我确实因为他,见到了不一样的风景,看到了不一样的知识。更重要的是,他从来都尊重我的世界。” 他看着严锐锋:“队长当年也带我开阔了眼界,学到了很多东西,执行了很多任务,在寒狼的日子里,我很快乐,我也很感激。” “但是离开寒狼,我过得挺好的,我自己去看到了更广阔的天地,回到了祖辈留下的荒山,尝试耕耘和播种。每一天我都很充实,所以您也不必为此而觉得遗憾、痛心,是你们用你们的价值观居高临下地评判我的生活,认为我失去了前程、尊严、荣耀等等外在的东西,自以为是地认为这是没有价值没有意义的生活,这是一种傲慢,也是一种不必要,我并不需要别人的人生指导了。” “我完全明白我现在在做什么。” 禤晓冬看了看严锐锋,他没什么反应,但他一贯严峻,喜怒不形于色。因此他微微点头,转身走出了花田。 他又去各处花园巡了一遍,回到主别墅,发现施寄青已走了,盛无隅一个人正在泳池游泳。 楼顶游泳池池水碧清,盛无隅上半身还套着游泳圈,正在闭着眼仰躺着努力用双腿拍击水流,透明的水流中他修长的身躯白得发亮,禤晓冬在池边蹲下,脸上有些不赞许:“怎么不叫我?这么危险。” 盛无隅睁开眼睛,微微含笑:“我在楼上看到你和严队长在花田里说话,想着你很快就回来了,就没叫你。” 禤晓冬有些不自在:“我下来。” 他转身去了房间内换泳裤,盛无隅盯着他的背影,眸色转深。 那么远的确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但他身边偏偏有个黎楷,会读唇语。 黎楷问他想不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他说不想,黎楷看了一会儿却笑了:“我真羡慕你,无隅,你怎么就这么幸运呢。” 黎楷羡慕地看了他好几眼才走了,他到底还是没忍住,去调了监控来看,花田,大棚,果林里全都安装了监控,精度还相当高,方便远程操作,他很容易就听完了全场。 现在他的心里也不知道是何滋味,他既喜欢这样独立的,通透的禤晓冬,又惆怅他不依恋自己,不依赖自己。过去的独一无二的经历,诞生了现在这样独一无二的,独立清醒的禤晓冬。 禤晓冬走后,他清清楚楚看到严锐锋脸上露出的表情。 那是爱到深处,那是求而不得,那是知道已经无法掌控和拥有一个人的遗憾,他太了解了。 水声轻响,禤晓冬在岸上做了几个热身动作,便下了水,游到他身边,先检查了一遍他的四肢情况,然后才有些放心道:“下次必须要有人在一旁护持,你才可以下水。” 他微微一笑:“知道了,你先游几圈把身子热开,不然也不好。” 禤晓冬点了点头,翻身在泳池里飞快游起来,仿佛一只矫健的白鲨,又仿佛是在碧空中拍击长空的老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