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川菜馆里开了暖气，暖烘烘的气流将本就诱人的饭菜香气蒸腾得越发浓郁。白五叶一进门，就差点被这香味勾得流下口水。

    两人挑了个靠窗的双人座坐下，服务员立马麻利地送上热茶与餐具，并给出菜单请他们点菜。秦展白对吃什么没有执念，于是一桌子菜都是白五叶按自己口味点的，往最辣了点。

    “你能吃辣吗？”白五叶随口问。

    “能。”秦展白面不改色点头，并没有考虑到自己童年在江浙一代过的，口味一向偏清淡。

    “嗯，多放点辣。”他倒是没怀疑，还认真地向服务员嘱咐一句。

    秦展白脸有点僵。

    现在早已过了饭点，又是新店，所以店里人不多，菜很快就上来了。红通通的辣椒混合着浓稠的酱汁浇在菜上，色泽诱人，喷香扑鼻，让人胃口大开。

    秦展白：闻着都辣得慌。

    白五叶早餐没吃，饿得眼都快发绿了，立刻就着米饭开吃。等他马不停蹄吃了半碗饭，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秦展白还没动筷，顿时疑惑地看了过去。

    “你不吃吗？是饭菜不合胃口？”白五叶咬着筷子，嘴唇辣得通红，眼睛也水水润润的，抬眼看去时无辜又可爱。

    面对这样的他，秦展白哪里说得出“是”呢？于是他满心壮烈地摇头，并视死如归夹起一根切成长条状的茄子就着大口米饭塞进嘴里。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因为当他隔着饭粒嚼到茄子时，整个人都辣得仿佛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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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他那副抽搐又不得不强忍的表情，白五叶哪里还能不知道他怎么了，无奈又憋不住地笑了起来。

    “你不能吃辣就说不能吃，硬撑什么啊。”损了他一句，白五叶招来服务员重新给他点了一份不加辣的米线。

    郁闷地放下筷子，秦展白没想到会被自己的口味拖后腿，修长的眉毛都垮了下来：“我想跟你吃一样的东西，又不想让你迁就我。”

    “这有什么的一起出来吃饭就是要互相迁就啊，否则东北人跟苏州人能吃到一起吗？真服了你了。”白五叶用“孺子不可教也”的语气和表情把他损了一顿，才拿起筷子继续吃。

    米线很快便端了上来，这次里面真的一点辣椒都没有，清淡得不能再清淡。秦展白挑起一根试了试味道，觉得还不错便继续吃，还以专业人士的口吻做了一番业余的评价。

    忙着填饱肚子的两人没发现，在他们隔壁桌，有个衣着简约素雅的男子盯着他们看了许久，唇角才勾起羡慕和无奈的弧度。

    第36章 三十六、新春（二）

    白五叶吃饭的时候很认真, 比他写论文剪视频录歌还认真。他的理由是民以食为天，对待自己的“天”当然要专注虔诚，否则万一哪天被抛弃了可怎么办。

    秦展白表示：行行行, 你长得好看, 你说什么都对。

    但是一向认真吃饭的人今天却总是无法专心，虽然饭菜很香, 秦展白也很安分，但他总是静不下心来, 觉得身上毛毛的, 仿佛被什么人盯着似的。可他抬头看向四方时, 店里寥寥几个客人都在做自己的事，别说看他了，就是一点余光都没有给过他。

    这是怎么回事？

    白五叶搓搓起了点鸡皮疙瘩的手臂, 困惑地皱起脸，食欲都有所减退。一直有意无意注意他的秦展白见状，费力地挑着滑溜的米线问：“怎么了？你吃饱了？”

    不应该啊，以他家心上人的食量, 一个人扫光桌上所有饭菜绝对不是问题。

    “我觉得有人在看我，感觉怪怪的。”白五叶瘪嘴，低声回答道。

    秦展白闻言, 向周围环视一圈，还从窗户往外看去，并未发现什么奇怪的人。倒是邻桌安静吃着酸辣粉的青年，看侧颜有那么一点眼熟。

    “老板, 结账。”秦展白正要仔细看看那人，就见他放下筷子走向柜台，从侧对变成了背对，完美避开秦展白的目光，在柜台处付账之后又背对秦展白走出店门，很快便消失在人群中。

    他的眼神太直白太明显，就连埋头吃饭的白五叶也察觉到了，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恰好看到那人转身之前的侧脸：“哇，他长得好好看！”

    原谅他在吃饭时血液都到胃部帮助消化，所以脑子迟钝词穷，反正对于那个人的长相，虽然只是一个侧面，他只能想出“好看”这一形容词。

    “……吃饭吧。”秦展白脸黑了一下，不喜欢白五叶夸奖别人的他默默夹起一根茄子塞到白五叶口中，然后用那双筷子继续吃面。

    于是在白五叶没有意识到时，自己又被占了便宜。

    说来也怪，那人离开后，白五叶感觉到的莫名其妙的窥视感也消失了。

    ……

    吃完饭，白五叶一脚踩在秦展白脚背，趁他疼得来不及动作时迅速用手机付了饭钱，并在他微微扭曲着脸看来时回以无辜一笑，他纵有满心不悦，也被这一笑消融得七七八八，只留下宠溺的无奈。

    走出川菜馆，秦展白脚上疼痛已经完全褪去。他停下脚步，为白五叶紧了紧围巾，一反常态的没有顺势要求赖在他家，而是微笑道：“回去好好休息，外面冷，没事就不要出门了。对了，明天你有安排吗？”

    “明天？”白五叶抓抓刘海，仔细回想后发现：“我能有什么安排？又不像你这种把日程表排得满满的大佬。非要说的话，就是在家睡觉、上网。啊，对了，明天我要带我家猫去做体检，差点把这件事忘了！”

    他懊恼地一拍额头，觉得悠闲的放假生活快将自己的记忆力清空了，并暗自决定等一下就在手机上设置日程提醒。

    秦展白先是皱眉，然后在他发现前迅速舒开：“我明天陪你一起去吧。”

    “嗯？”白五叶一愣，上上下下打量他一遍，奇怪道：“现在是年终，你不忙吗？”

    “不忙。”他答得平淡而坚定，完全没想起出门前助手千叮咛万嘱咐的行程。对他来说，生意永远都能做，人脉任何时候都能发展，但是陪白五叶，尤其是经过他同意的陪伴却可遇而不可求，机会难得，他不想错过。

    白五叶狐疑地斜眼看他，心里还是不怎么相信。不过见他坚持，白五叶思索一番后还是点头应下：“好吧。那明天早上八点，我们……”

    “我过去找你，给你带早餐。”秦展白迅速接上，好像在心里说过无数遍般熟练自然。

    “……嗯。”

    把白五叶送回家，温柔地笑着与他挥手道别，再把门关上。门扉合拢的刹那，他脸上的笑容立刻冷了下去。

    从口袋里拿出在吃饭时便震个不停的手机，正好看到最新一通来电自动挂断。他扫了眼来电记录和几乎塞进邮箱的邮件，没有回拨亦不回复，拇指按下未接来电下方的号码。

    话筒贴在耳边，“嘟嘟”响了两声后接通了。

    “喂，展白啊……”温柔却苍老的女声缓缓流淌而出，似夏日一缕清风，抚平秦展白眉间褶皱。

    “奶奶，您身体还好吗？”迈开长腿，以极慢的速度往前走，秦展白仿佛卸下了浑身防备，神情变得柔软温和，“爷爷呢？还是老样子吗？”

    “好好好，我们都好，你爷爷现在在跟棋友下棋呢。臭棋篓子一个，亏得人家不介意……”

    老妇人的声音中带上几缕笑意，娓娓向秦展白说着些家长里短的小事儿。秦展白也耐心听着，丝毫没有不耐烦，反而像是很喜欢听一样，偶尔还会应和几句。

    就这样，一人说，一人听，等秦展白走到自己的车子旁时，老妇人的话也正好告一段落。

    “展白呀，马上过年了，你今年还回来吗？祖宅这边暖和，也热闹，你要是有空，就回来陪我们吃顿年夜饭吧，你都好几年没回来了……”老妇人声线低沉许久，有些黯然，“若是有了喜欢的人也可以带回来让我们看看，你爷爷整天念叨你呢，虽然死鸭子嘴硬不承认。那个老头子啊，就是口不对心……”

    秦展白倚在车门上，微微仰头眺望天边悠然飘过的浮云，温声道：“奶奶，我会回去陪你们吃年夜饭的，我也有……也有件挺重要的事想跟你们说。你和爷爷保重身体，等我回去。”

    “诶！好好好！”老妇人音调欣喜地高高扬起，激动地连声说了好几个“好”字，险些话都说不顺了，“你要早点回来啊，奶奶给你做好吃的。老头子……老头子……别下棋了，跟我出去采办年货！什么为什么，咱孙子要回来啦！……”

    听着话筒里奶奶中气十足的声音和爷爷口是心非却掩不住喜悦的话语，秦展白笑了笑，眉眼弯起的弧度像落在雪上的阳光，纯粹而温暖。

    ……

    天歌新一轮打榜在二月一日正式开始，这次的打榜内容是b站投稿，质量优先，打分的评委是二百个没有天歌cp立场的剪刀手大神。

    虽说本次打榜的成绩绝大部分以视频质量为主，但量变是能引起质变的，毕竟每一个视频的分数都会算在总分里，所以没有人会认为投稿数量不重要。

    打榜开始当天，b站迎来史上投稿数最多的时间。据不完全统计，二月一日从零点开始一直到二日零点，投稿总数达到了惊人的十二万。若非b站之前给程序升级过，又招了许多临时审核员，只这一天的投稿量就会让整个网站运行瘫痪。更别提飞涨的访问数、点赞数、推荐数、投币数、分享数，看了就让人眼晕。

    b站联动国漫有十部，天歌占了大头，因为人气最高，但其他动漫的cp粉也不是吃素的。第一轮打榜时她们就多多少少藏了一些自己认为剪得最好的视频，就为了第二轮打榜。

    更别提大神们如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剪辑手段，平时难得一见的精彩剪辑，现在一天之内涌现无数，别说看，就是光投币点赞评论就快让人忙不过来了。想来有心情有时间也有义务认认真真看视频的，只有那二百位大神了吧。

    嗯……这么说也不对，比如白五叶就没有投稿，二七cp粉也都在观望。昨天她们几乎没有上传视频参与打榜，其实是因为白五叶在群里的叮嘱。

    隽言：第二轮打榜对数量的要求不是很高，而且剪视频不比写文绘图，门槛虽然不高，标准却不低，更何况官方要求的是质量。刚开始我们不用急着参与，先耐心地剪视频，务必将自己剪辑的每一个打磨完善，提升质量，不急着跟其他cp抢占先机。等到投稿高峰期过去，其他cp剪辑产出速度变慢，我们再统一集体上传视频。

    白五叶这一做法有两个原因。

    第一，现在跟其他人争先机没有用，反而可能会自乱阵脚。在投稿数激增的情况下，数量固定的审核员和评委们看得多了就会审美疲劳，分数也会不自觉压低。

    而且数量太多也会导致出错率上升，一不小心被刷下去了，对整个打榜进程而言都是损失。等其他cp粉安静下来，放缓速度时，再上传二七视频，就会给评委们一种“新鲜感”，分数自然会偏高。

    第二，利用这段时间提高剪辑技术和视频质量，这才是最主要的。大大神们负责后者，没有接触过剪辑或接触不多的负责前者。等到投稿时机降临时，数量上由小透明们发表练手之作增加数量，大神们拔高质量，双管齐下，慢慢的将差距追回来。

    高峰期一旦过去，再想恢复那种产粮速度是很难的，即便人数碾压十部国漫中其他所有cp粉的寒凉cp也一样。所以白五叶不担心中段会被穷追猛打，反而是最后的冲刺期需要注意。

    隽言：还有一点请大家务必记住。不要藏私！不要藏私！不要藏私！我们既然决定争取这次机会，就要齐心协力，这个时候不能藏拙。大神们请分享你们的剪辑技巧，初级一点就可以了，让小透明们可以快速上手。小透明们若是有自己剪辑不了的脑洞也要记得告诉负责这块的人，由她整理公布在群里，有能力的人自行挑选制作。

    隽言：我也会加大产粮力度，关于我的剪辑技巧再过一会儿就会上传到群文件，大家注意察看。统一投稿时间定在二月十五日，这个时间段中天歌的特别篇应该也出了，新素材记得用起来！

    粉丝们纷纷回复“收到”，然后再度投入忙碌而又繁杂的准备工作。至于白五叶，在把这些事安排完后，他也马不停蹄地开始剪辑视频。

    在其他cp炒得轰轰烈烈沸沸扬扬时，二七cp粉的动静就是没有动静，她们安静得反常，很多人甚至微博也不发了b站也不上了，个个跟自暴自弃放弃了一般，居然没有引起多少注意。

    不过事反必妖的道理很多人还是懂的，更何况她们还有个“死对头”寒凉cp粉。在打榜同时，寒凉cp粉们也多多少少关注着其他cp的动向，尤以二七cp为重。发现她们的异常后，寒凉cp粉还难得联合起来开了个会，可见她们有多忌惮。

    毕竟是差点将寒凉cp拽下王座的存在，由不得她们不看重。

    寒凉cp粉对自身的关注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二七粉们早就习惯了，偶尔还会调侃她们并以此为乐，即使现在是特殊时期，二七粉也毫不在意。不但不在意，反而还巴不得她们因此分心，降低产粮速度呢。

    打榜活动进行得如火如荼，春节的脚步越来越近，一转眼，已是除夕夜了。

    今年的初夕白五叶还是一个人过。秦展白花一整个白天的时间帮他做了一顿丰盛的年夜饭在下午三点时才依依不舍不情不愿地离开，说自己要去陪好久不见的爷爷奶奶吃年夜饭，白五叶对此举双手双脚赞同。

    齐影邀请过他到自己家里一起吃饭，或者自己家饭席散了过来陪他，但他都拒绝了。大年夜的，正是合家团圆的时候，他怎么能让自己的朋友抛下家人来陪自己。

    中午时他还收到两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是他父母发的，他看也没看直接删掉，然后将这俩号码拖进黑名单。

    好好的除夕夜，他不想被“闲杂人等”坏了心情。

    晚上七点半，赶着春晚开播的时间，白五叶将秦展白给自己做的饭菜热好端上桌，打开电视，就着华丽繁盛的开场舞吃了半碗饭。手边的手机震个不停，都是朋友、同学和老师发的祝福消息或短信，当然也有粉丝在他拜年微博底下的回复。

    他一边吃一边挑着回了几句，然后果断抛弃春晚，看起微博下的评论来。

    ——男神恭喜发财！有没有红包呀！

    ——男神年夜饭吃的什么？我现在还在等地铁，饺子配二锅头，噎到眼泪流qaq

    ——视频剪到一半就过来给男神拜年啦！祝男神新的一年也能开开心心的哦！

    白五叶看着这些或暖心或逗比的评论，顿时觉得空荡荡的屋子里的孤寂消散了不少。

    瞄了下时间，差不多时天歌新春特别篇发布的时候。他登录b站找到官方上传的最新剧集，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先转发点赞评论再看，而是点了播放按钮，先看为敬。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春节特别篇有二皇子轩辕雅！

    白五叶吓得筷子差点掉了。

    官方出品的特别篇一般是回忆或日常，虽然经常cp大乱炖，可炖的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对，而且基本以寒凉cp为主，结尾再弄成群像。但这次这个特别篇不太一样，讲的是轩辕雅去世前皇宫一次并不特殊的初夕晚宴，共有三集，现在全部都已放出。

    特别篇的时间线很早，是在轩辕涵八岁的时候。画面制作得极为精美温馨，人物之间的互动也十分有趣，与往常别无二致……如果不考虑到某对cp两个主角此刻还是小萝卜头。

    彼时的轩辕雅仍然一身白衣，但衣摆上绣了精致的红梅纹路，看着几个熊孩子在大殿里跑来跑去，又被顽皮的轩辕涵抓着跑到城墙上看烟花。满目灿烂光华仿佛象征着这个时代最后的繁荣，辉煌而盛大。

    “二哥你看！那朵烟花像不像你鬓边簪的发饰！”调皮的小公子拽着兄长的袖摆笑嘻嘻地问，黑亮瞳仁中光芒璀璨如星河流淌。

    轩辕雅反手握住他的小拳头，笑而不语。他也不生气，而是想了想后又嘟着嘴说：“可我还是觉得二哥的发饰更好看！”

    旁边更小的小包子凉缘正色道：“七皇子，你不该说发饰好看，而是应该夸二皇子好看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