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节
柳明听着杨氏说的这些事感觉就像是天方夜谭一样，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身上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他都不会觉得奇怪，可这是他女儿啊！从小就特别争气，特别给他长脸的女儿啊！怎么好好的就…… 不过他到底比杨氏见多识广，男人么，不会只盯着眼前的这点事儿。默默的思考了一会儿，沉声说道：“为今之计，只有让雪儿和宋家那小子成亲了……” 话音未落，杨氏马上激烈的反对道：“不行！宋家那就是个浪荡子！文不成武不就的，哪里配得上我们雪儿？老爷，您这是把雪儿往火坑里推啊！” 压抑了一天的怒火终于爆了，柳明大吼道：“我把女儿往火坑里推？你这个当娘亲的没教好女儿，出了事就只知道哭！哭！哭！哭有什么用？现在外面都知道你女儿怀了身孕，除了宋家，你以为你还有别的选择？” 说起这个柳明就火大，“当初叫你把雪儿和承之的亲事定下来，要是你早听我的，雪儿早就是状元夫人了，今日之事也绝对不会发生！你说，到底是谁将女儿往火坑里推？” 其实这些事杨氏心里也早就想过，但是她固执的不肯承认，不肯承认这一切悲剧也有她的过错。被丈夫就这么丝毫不留情面的点出来，就有些歇斯底里，尖声叫着：“我不管！我不管！反正女儿不能嫁给那个宋鹏义！她会疯的！老爷，她真的会疯掉的！” 柳明当然知道宋鹏义不是上上之选，可事到如今又能怎么样呢？ “若是论人品才干，那宋鹏义自是配不上我们雪儿……可宋家在这京城中也是数得上的人家，底蕴深厚，雪儿若是能嫁到宋府，也算是我们高攀。何况雪儿肚子里还有了宋鹏义的孩子……只要这孩子在一天，在这京中她就找不到好婆家！” 还有一个理由柳明没有说出口，如果雪儿嫁到宋家去，那柳家和宋家就是亲家了。雪儿是嫡女，定是会想着帮衬家里的，总不会和蒋家那门亲事一样，结亲和结仇差不多了吧？ 宋大人位高权重，若是肯出手……他也不用每日闲置在家了。 这桩亲事若是能成，也算是千百个坏处中的唯一一点好处吧！ 可杨氏像抓住了根救命稻草一样，马上说道：“那就不要这个孩子！雪儿对这孩子，和那个宋鹏义都恨之入骨，差点亲手把这孩子给捶掉！咱们寻个好大夫，将这孩子打下来，以后再给她寻个好人家，好好过日子！” 柳明长叹一声，他也能理解杨氏这番爱护子女的心思。可话是这么说，却不是那么容易实现的啊！ “罢了……”柳明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对上杨氏舐犊情深的目光，终是对于子女的疼爱之情占了上风，“既然你不想雪儿到宋家去，那就将这孩子打了吧，等她修养好了身子，咱们就回云州城去，找一个不介意雪儿这事的小伙子把她嫁了，也省得她在京中受人指指点点。” “不行！”杨氏再次反对，“老爷您现在丢了官，赋闲在家，这人情冷暖您也不是不知道，在京中这大半年的时间您碰的壁还少吗？人走茶凉，若是您还在知州的位子上坐着，别说雪儿只是失了身，就是她把孩子生下来，上门提亲的人也要踏破咱们家的门槛。” 柳明何尝不知呢？听到杨氏丝毫没有婉转的将他赋闲在家的事挑了出来，他有些恼火。对于一个做了半辈子的官，且一生的心思都花在这上面的人来说，杨氏这样的话不亚于指责一个铁骨铮铮的男儿小白脸、吃软饭一样的。 要不是她屡次得罪人，他说不定早就借着和蒋家的这门亲事平步青云了！可她也是在为女儿忧心，柳明也不能苛责她。只好压着火气说道：“总能找到不嫌弃雪儿的……” 杨氏马上打断他的话，“是，可那些真正的书香世家的子弟，出色的好少年郎却是不可能的了。若是回去云州城，说不定雪儿就只能嫁给那些饭都吃不起更讨不上媳妇的破落户了！” 想到这些，简直和要了杨氏的命一样的。她高傲了一辈子，最最疼爱的女儿却要嫁给她平日最看不上的那种人，让她如鲠在喉。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柳明真的怒了，“那你说，怎么办？” 他一大声，杨氏的气势马上就弱下来了，“老爷，您先别生气。我也仔细的想过了，云州城毕竟是个小城镇，那些家世条件差不离的少年郎我闭着眼睛都能数出来，以前是他们求着咱们，现在倒个个儿来可就不一定了。还不如就留在京城，您，您再去和五姑爷说说……他手下那么些将士，您让他帮着选个人品才干都好些的，只要五姑爷许他个前程，没有不同意的。你看……” 柳明不敢置信的看着杨氏，仿佛第一次见到她似的。 “你、你要我去求五姑爷？” 背后说人家的时候怎么难听怎么骂，什么面貌丑陋的恶鬼啊，只会逞匹夫之勇的蛮子啊，上次还用茶杯去砸小五儿，把人家得罪个透！ 这个时候用到人家了，想起人家是五姑爷了？ “老爷，我知道您觉得落不下脸面，丢面子，可儿女是咱们做父母的债啊！谁叫雪儿如今落得这步田地了呢？难道老爷真的要看雪儿去死不成？” 第163章 趁火打劫 “老爷……” 杨氏凑过来正要再说些什么，柳明大手一挥，直接将她推开，冷冷的说道：“别说五姑爷不会帮你，我也没那个脸！这事就这么定了，回头我亲自去宋府和宋大人说！宋大人还没有孙辈的孩子呢，雪儿肚子里的生下来他肯定能看重三分。有孩子在，雪儿的日子也不会难过。你就给她准备好嫁妆吧！” 不等杨氏再发什么疯，柳明转身就走。对这个结发之妻，他是真正的寒了心…… 杨氏在他身后叫着、喊着，却终究不能唤得他回头。 琢磨了一夜，备好礼品，只等着宋大人下朝就去宋家和宋大人商量婚事，但是事情并没有按他预想的发展。 因为不等他登门，宋家先派人来了。 不过来的不是宋大人，而是宋鹏义的娘亲，宋夫人。 宋夫人过来柳明反而更高兴，这儿女的婚事本就她们女人之间商量的事，之前他说要去找宋大人商量，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宋夫人既然亲自来了，说明宋家也是有诚意的。只要宋家愿意负起责任来，那就好办了。 说实在的，他也觉得为难，到宋家宋大人不免要叫宋鹏义出来见见，到时候他是揍他一顿好啊？还是管他叫‘贤婿’好啊？ 从情感上来说，他是该揍他一顿的，就像蒋峥嵘打折柳宏瑞一条腿那样。可柳香雪以后还得嫁进宋家，这不是还得靠着宋鹏义过日子么？打了他，以后不免心里有个疙瘩，这日子过起来就免不了磕磕绊绊的。再说打了宋鹏义，宋大人和宋夫人还不心疼死？那又对柳香雪又什么好处？ 所以啊，可怜天下父母心，为儿女真是操碎了心呐！ 柳明知道杨氏不清不愿，但这可关系到女儿后半辈子的幸福，谅她也不敢作怪了。纵是如此，也还是特特叮嘱一番，讲明利害关系。 杨氏倒会客厅见宋夫人，虽然脸上强撑起了笑脸，但是近日来接二连三的打击接踵而至，吃不好也睡不好，整个人都显得憔悴不堪。要说以前杨氏保养的好，生活也顺当，三十五六岁的人就和二十出头差不多，这一个月下来，就给她打回原形了。乌黑顺滑的头发里也夹杂了几丝银白色，早上给她梳头的媳妇都得小心的将那些白发藏在发髻里面不露出来。 宋夫人见她这幅模样，心里真是大感解气。 当初八百个瞧不上他儿子，现在如何？她那个心高气傲的女儿，不也成了破烂货？ 不过她也有些失算，实在是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原以为柳香雪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失身这样的事绝瞒不过杨氏，到时候主动权都在宋家手里了，柳家闷声吃大亏是吃定了。 可现在满京城都知道柳香雪是个破烂货了，她要是进了宋家的大门，不就是向世人宣告是谁做下的好事了吗？ 宋夫人不愿儿子背上那样的名声，可宋鹏义在家闹腾的不行，房间里的摆设都被他砸碎好几个来回了，非要将柳香雪娶回家不行。 这男人的劣根性！愿意嫁给他的那些姑娘，他还看不起，觉得是贪图他们宋家的家世。人家要嫁的是‘宋家’，而不是他‘宋鹏义’。偏偏柳香雪这个根本看不上他的，连用眼角扫到他一眼都会觉得污眼睛的，他还非得娶了不可了！ 当然，让他在家打砸闹非娶柳香雪不可的原因还有另外一点，征服一朵高岭之花让身为男人的他倍有快感。一次当然不够，他必须得将她娶进门，日复一日的让她彻底臣服在自己的男人气概之下！ 宋夫人原本不想让儿子背这个锅，所以事发好几天都没反应，后来实在是拗不过他家那小祖宗，这才来了柳府。 不过她就是来了，也不是来低头的，不等杨氏说什么，她直接就亮出了她的条件：“现在满京城都知道你们柳家的姑娘不知道洁身自爱，名声已经臭了，我们宋家好歹也是书香门第，要是让这样的姑娘八抬大轿进了宋家的门岂不是惹人耻笑？三小姐要进宋家的大门也行，不过只能给鹏义做妾！” 她尖利的嗓音不停的刺激着杨氏的耳膜，杨氏被气得浑身发抖。哆哆嗦嗦的抬起手指着宋夫人，颤抖着声音说道：“你、你做梦！” 宋夫人可是丝毫没将杨氏放在眼里的，得意的抿了一口茶，笑道：“怎么？您家那位三小姐除了给我们鹏义做妾，还能攀上更高的高枝儿不成？” 妾室进门，不同于名门正娶，没有新郎接亲骑着高头大马在环城一周的风光，连婚宴都不必，只需在家中摆上几桌，宴请下亲人和挚友意思一下就行了。甚至妾室的轿子也不能成正门进，只能走偏僻的角门。 说起来，比下人也好不到哪去。 杨氏怎么肯让她的宝贝女儿受这样的屈辱？ 女儿本可以嫁给年轻有为的少年郎的，都是宋鹏义！是他将雪儿后半辈子都给毁了！宋夫人还在旁边极尽嘲讽，杨氏恨意上涌，眼睛开始充血，终于在宋夫人说出‘不过是个破烂货’的时候尖叫着扑了上去，“我和你拼了！” 满屋子的人都吓了一跳，谁也没想到杨氏会突然发狂。竟真的被她将宋夫人扑倒，在她的身上、脸上抓挠了几下。 这可真是了不得了！ 屋子内的不管是柳家的下人，还是宋夫人带来的人，都连忙上前拉架。 不过他们越是拉，场面越是混乱。宋家的下人不满主母受伤，自然也是拉偏架，找机会就用胳膊肘撞杨氏一下，要么就在衣袖的遮挡下掐上那么一下的。 柳家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尤其是杨氏身边的郑妈妈和孔妈妈，和杨氏是差不多的状态，眼睛通红，都是气的。 前面宋夫人说的那些个话，让人恨不能撕烂了她的嘴！现在看宋家的下人还敢往她们夫人身上招呼，真当她们是软柿子想捏就捏了？主辱臣死！敢侮辱她们家夫人和三小姐？ 跟丫拼了！ 两位妈妈气不打一处来，也找准机会往宋家的人身上招呼。她们年纪长，吃过的米比别人吃过的盐都多，怎么下黑手都是有章程的，一时间宋家的人就吃了大亏。 屋子里鬼哭狼嚎的，外面的人进来一看，情况不好，赶紧去报给老爷。 等柳老爷到的时候，真是气得肝都疼。平日里容光焕发的两位夫人钗也掉了，头发也散了，身上不知道是谁的脚印子，脸上也有被指甲划破的痕迹。就连那些个下人们，也是个个身上带伤。 这成什么了？这还是诗书传世的大家夫人吗？简直和泼妇没什么两样！ 柳明来了以后双方是停了交手，却泾渭分明的站在两边互相瞪视，谁也不服谁，简直像仇人一样的。气氛绷得紧紧地，现在若是再有一点导火索，双方马上就能再投入战场，鏖战三百回合。 本是有希望和和气气的解决两个孩子的婚事的，这下子即便不作罢，两家也和仇人似的了，女儿真的进了宋家的大门，还不让宋夫人给磋磨死？ 柳明暗自叹气，不该把希望压在杨氏身上。她已经魔怔了，自己还不知道吗？就算是宋夫人说了什么不好听的，在她那受了气了，怎么就不能忍一忍？女人都是头发长见识短的，贪图口舌之快，等回过头来他亲自去宋家拜访，和宋大人商量商量，什么事情不能和平解决？非要闹得这么难看？ 唉……罢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吧！ 这些时日以来，就没一件事是顺心的，到底把柳明这个堂堂七尺的男儿给磨没了耐性，恨不能将这些烂摊子全部扔掉，一走了之。 这日子，怎么就被他过成这个样子了呢？ 好言好语送走了宋夫人，又保证了过了这些时日一定带杨氏上门赔罪。 明明自己也吃了亏，脸上现在还火辣辣的疼，不知道是被宋夫人还是被她带着的那些个丫鬟给挠破了脸不知道破没破相，可丈夫的态度却是低声下气的给人赔罪，好像今天的事情全怪她一个似的，宋夫人走后，杨氏委屈的直哭。 女人的眼泪是珍珠，可是流的多了，就变成鱼目了。柳明现在看到杨氏哭，已经只剩下厌烦了。 不耐的训斥道：“哭哭哭！就知道哭！最好的这条路也被你堵死了，难道你真看着雪儿去死不成？” 不提柳香雪还好，一提女儿杨氏嚎啕出声，“老爷！雪儿就是我的命根子，我怎么会不盼着她好？您说嫁到宋家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我心里就是百般看不上宋鹏义，也是强压着恨意，对宋夫人客客气气的。可是……可是她，她要雪儿进门去做妾啊！呜呜呜……” 柳明也是吃了一惊，没想到宋家居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本就是他们做了错事，毁了女儿的名声，现在又提出这种要求，和趁火打劫有什么分别？ 一股火气冲上了头，站立不稳，身子晃了两晃。 第164章 相思 掐着手指头算算，蒋峥嵘已经十来天没回来了。自打上回差人回在宫中留宿之后，第二日又派人回来过一次，说要出门办趟差。柳相思准备了些换洗的衣服和几天的粮食，却也只能让人给他捎去，人是见不到的。 想来这差事必是极费力的，小石头的身份毕竟不是普通人，现在又没有亲子鉴定，必须得经过慎之又慎的调查取证，才能证明小石头的真实身世。这就不是一天两天能完成的事了，天家无小事，总不能滴血认亲吧？那也太儿戏了！ 虽然柳相思心里明白蒋峥嵘在做什么，可还是免不了想念他。自打成亲以来，他们两人还没分开这么长时间呢！ 白日里还好，有杏仁和核桃和她说话解闷，看蒋宜臻和赵斐然习武，时间倒是也好打发。 或是到老夫人处请个安、时不时再去大夫人那串个门子啥的。不过老夫人和大夫人那她都很少去，毕竟老夫人上了年纪，精力没有年轻人那么好，再说她心里也担心蒋峥嵘，话里话外就要念叨到蒋峥嵘身上。 柳相思虽然知道没危险，却不能和老夫人解释，只能耐心的安慰她。她本来心情就不是那么高涨，再和满心忧虑的老夫人凑在一起，简直就是满满的负能量。 大夫人那就更不用说了，当家夫人，每天都忙得团团转，没时间招待她。 一天两天的，很容易混过去。可五天过去了，蒋峥嵘还不回来，柳相思实在是百无聊赖，竟然打起敏敏小丫头的主意！ 倒不是别的，就是闲着没事开始教敏敏识字，打发打发时间。 到了第十天，蒋峥嵘还没回来，柳相思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彻底蔫儿了下来。 尤其是到了晚上，时间就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了。现在是初春时节，晚上还是有些凉意。蒋峥嵘不在身边，纵是屋子里点了两个火盆，盖着厚厚的被子也觉得浑身冰冰凉的。躺在床上睡不着觉她就在想，这个交通基本靠腿的时代真是够了！到底蒋峥嵘啥时候才能回来给她暖床嘛！ 不会等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夏天，用不上他那个人体暖炉了吧？ 一晚上就在细思极恐中度过，早上也是早早就醒了。近些时日连赵斐然那小子都纳闷，怎么师母竟然能一连这么多天都起得那么早看着他们练武？ 往常柳相思都是累极了睡去的，自然睡眠质量高，蒋峥嵘起床后，被子里还是暖暖的，她还能热热乎乎的睡个回笼觉。晚上休息的好，自然就容光焕发。这几日睡不着觉，白日里就总是没什么精神头，很疲累的样子。 赵斐然小小年纪，有些事还不是很懂，只是有些疑惑。其实像柳相思这种情况，不过是孤枕难眠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