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徐行之把孟重光费心暖好的衣裳解下,转披在了九枝灯肩上,又摸摸孟重光的头发:“你们俩心照不宣,都在这凉台上呆着,应该是还有话说吧。那我先回殿内了。” 孟重光目瞪口呆地目送着徐行之远去。 而九枝灯在徐行之身影在视野里消失的瞬间就把孟重光的衣服嫌恶地丢了出去。 孟重光收起了温柔似水的小白花模样,气得咬牙切齿:“你跟师兄说什么了?!师兄怎会有如此误会?!” 九枝灯不理会他,自顾自收了自己的笔具和外袍,一语不发地离开,留孟重光一人在原地急得转圈。 他一边走,一边拉起外袍的一只袖子,小心翼翼地深呼吸,将徐行之留在其上的清淡沉香味道尽数收入彀中。 但又走出几步开外后,他猛然刹住步子,难耐地摁住了小腹,低吟出声:“……唔。嗯——” 他低下头去,眼看着身体一分分发生变化,面上难得露出了惊慌之色。 他涨红了脸,抱紧笔具,飞快跑开,像是要把什么不干净的欲念远远甩离开自己的身体。 第二日,徐行之剃了应天川新秀头发、又被惩罚剃发的事情便传遍了整个应天川。 凑巧,按天榜赛程,今日恰好就是徐行之同程顶的比赛。 温雪尘如往常一样早早到场,却发现曲驰和周北南早等在了那里。 温雪尘摇着轮椅过去:“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早?” 周北南抱臂笑道:“我早来此处,是特地来看徐行之出洋相的。” 温雪尘转而看向曲驰:“曲驰,你也是为了此事?” 向来稳重的曲驰抿唇,略有些不好意思:“我……想来看看短发的他是什么样子的。” 周北南反问温雪尘:“你难道不是?” 温雪尘漠然道:“我自然不是。” 周弦闻言,悄悄对周北南耳语道:“哥,你别信他。他从昨晚到今早问了我三遍,徐师兄是上午上场还是下午上场,他好早来。” 温雪尘见他们两人切切察察,不禁皱眉:“……你们在说什么?” 周弦和周北南兄妹俩齐齐摆手否认:“没什么,家务事,家务事而已。” 温雪尘对周弦伸手:“站到我身边来。” 周弦脸蛋微微红了,刚想过去,就被周北南拉了回去。 周北南道:“我妹妹又不是你清凉谷人,凭什么站你旁边去。” 温雪尘笃定道:“早晚会是。” 正在这时,场外骚动起来,是风陵山众徒进场了。 周北南迫不及待引颈去看,但看到的一幕却险些惊掉他的下巴。 半晌后,他憋出了一个字:“……操。” 上位之人均是吃惊不已,广府君更是差点儿把桌案掀了:“这帮不肖徒!一个个怎么都这般不成体统!” ——凡风陵山中参加天榜之比的,除了女弟子和一个男弟子外,竟然都尽数剃成了与徐行之一样的短发! 作者有话要说: 清凉谷:祖传傲娇。 丹阳峰:祖传人妻。 应天川:祖传二逼。 风陵山:祖传护犊大法。 第32章 天榜之比 徐行之昨日行事路子忒野,给程顶造成了不小的冲击。上台后,徐行之只是冲程顶灿烂地笑了笑,程顶手里的银枪便极明显地抖了三抖。 见状,周北南心里就有了数:“……程顶可能要完。我押他在徐行之手底下走不过十五个回合。” 温雪尘亦道:“十五个回合。” 说着,他平伸出掌心,和周北南拳掌相碰,示意认同对方判断。 曲驰却提出了异议:“……我认为不会。起码得五十回合以上。” 周弦也赞成曲驰的看法:“徐师兄是什么样的人,你们又不是不清楚。他那种睚眦必报的性格,怎会轻易让程顶输。” 经此提醒,周北南才恍然大悟:“……王八蛋。昨天就该建议给他剃个秃头。” 徐行之的险恶意图,在比赛正式开始后已是昭然若揭。 ——他没有将“闲笔”转换成任何一样兵刃,只是徐徐摇着扇子,对程顶比了个挺客气的“请”字手势。 程顶这边只一起手,场边四人便知这场比试没有悬念了。 程顶应该是急于求胜雪耻的,然而面对徐行之时,他第一个起手姿势却是防御。 显然,徐行之昨日之举给他留下了无比深重的阴影。 周弦对一面倒的猫捉老鼠游戏并不感兴趣,索性在四下里张望起来。 一扫之下,她便发现,在风陵山清一色的短发队伍里,有一人长身玉立,疏冷如夜,男弟子中唯他一人还配有发带冠帻,因此他即使站在队伍靠后位置,依旧扎眼得很。 周弦好奇,俯下身对温雪尘道:“风陵山还有一人没有剃发啊。” 周北南顺着妹妹的目光望去,同样丝毫不费力地锁定了那人。 看清那人的脸后,周北南便了然不语了,权当不认得他。 曲驰则摇头道:“……风陵山弟子我不大熟悉。不过看他服制,应该是风陵山的中级弟子,和九枝灯、孟重光他们平级。” 温雪尘同样看向那特立独行的男弟子,默然片刻才答道:“不认识。” 周弦了解温雪尘,只听过他说话的语调便笃定道:“……你定然认识。” 她俯下身,用胳膊碰碰温雪尘,“说说看呀。” 温雪尘一张冷白面皮涨得发红,勉强冷声道:“……你离得太近了。” 周弦并不是一等一的美女,但胜在长了一双沉甸甸亮盈盈的黑瞳妙目,笑起来又有一双梨涡,叫人哪怕看上一眼,心情便会好上一分。 她扶着膝,笑着对温雪尘说:“离得近一些,好听清你说话呀。” 曲驰:“……咳咳咳咳咳。” 周北南吊儿郎当道:“哪需要靠那么近,我站在这儿就能听到有人的心快跳出来了。雪尘,要药吗?小心你的心疾啊。” 温雪尘将血色充盈的唇抿紧,强行把目光从周弦脸上调开,稳声道:“那人的身份其实我也不甚清楚,只是有一次曾看到他同徐行之争执。” “怎么,他同徐师兄有何纠纷过节吗?”周弦好奇,“徐师兄的脾气不错,他怎会……” “他似乎叫徐平生,还是徐什么生,我记不清楚了。”温雪尘道,“我听到在争执中,行之曾唤他‘兄长’。” 周北南依然不语。 周弦吃了一惊:“徐师兄有兄长?怎么没听他提过?” 曲驰亦困惑起来:“我也不曾听行之说起自己的家事,只知道他是从市井之中被清静君带回风陵山的,从小吃过不少苦头。行之若有兄长,按他的性格,定然会好好待他,怎会对此人只字不提呢?” 温雪尘摇头:“此事我同样没有头绪。在他二人争执时,行之便发现我了,两人不欢而散。后来,我问起行之那人是谁,他说只是来自同一个村落的熟人,也姓徐。” “当真如此吗?”周弦若有所思,“说起来,徐师兄也真是个奇人。我只记得他刚进风陵山不过半年,便被擢升为清静君座下首徒。虽说徐师兄现今叱咤风云,可当年由于他越级拔擢,惹出的非议也不少……” 清静君行事素来不拘小节,四门皆知,但当年十二岁的徐行之不过是个市井孩童,才入门半年,清静君便赐给他首徒之尊,即使在现在看来,未免也太过偏袒爱重了些。 周北南从刚才起便保持沉默,对周弦的疑问也没有回应。 几人正各怀心事,便听到从赛台方向传来一阵惊呼。 他们纷纷抬眼望去时,程顶的身体已冲破阑干,被狼狈不堪地掀落下台。 在比试的五十四招间,徐行之从头至尾没用“闲笔”变出什么花巧来,甚至连扇面也未曾展开。 而他用一把折扇便轻松击败的,是今年最有望夺得天榜第四的程顶。 在一片惊叹声和赛终的锣鼓声中,徐行之蹲下身来,用扇柄支颐,望着爬也爬不起来的程顶,道:“小子,周北南他们爱重你这个后起之秀,平日里同你比试时,大抵也是以夸奖为主吧?” 他毫不留情道:“那我现在说些难听的实话,听好了:你攻势凌厉有余,防守却是一塌糊涂,头,颈,腰,无一不是弱项。若我对你存有杀意,你早死过十几回了。” 即使输得凄惨,程顶闻言仍露出不服之色。 徐行之见他不信,便如数家珍道:“我第一招可拨开你枪棒攻你神庭;第六招可攻你风池;第七招便能直取巨阙。我只说到这里,至于第十六、十七、二十一、二十六、三十七、四十四、四十七、五十二招的用意,你自己回去好好想一想。想明白了,再安心修炼去。” 程顶愕然,把刚才与徐行之交手的招招式式在心中简单过了一遍后,后背登时沁出了冷汗来。 徐行之大方地摸了摸修得短短的发茬:“你是个好苗子,我可不舍得把你给打废了,未免太可惜。”他顿了顿,“……不过以后别太把别人哄你的话当真。他们也就是跟你客气客气,你还当真了,傻不傻。有没有资本狂,自己心里得有点数。” 说罢,徐行之才站起身来,潇洒一甩衣尾,又对女弟子聚集之处浪荡地飞了一道眼波,引得她们一阵欢潮,各自捧脸、窃窃私语不止。 身处台下的孟重光与九枝灯齐齐黑了脸。 周北南看得青筋乱蹦:“他当自己是哪位师叔师伯了?当众训我应天川弟子,要不要脸呐。” 曲驰笑着打圆场:“他说得也没错啊。再者说,行之向来如此,他是真心爱才,才会这样点拨程顶的。” 周北南就是看徐行之不爽,咬牙道:“……这个花孔雀。” 大概是冤家路窄的缘故,下午,徐孔雀便抽到了周北南做敌手。 天榜之比,实力尤为重要,运气也不可或缺。若是某人开局运气不错,几场抽取到的对战之人都与己方实力相当,在稳扎稳打之中,哪怕后期遇到实力超群之人,也有与之一战的机会;若是直接抽到徐行之或曲驰这号人,那就是倒了血霉了,很有可能直接干扰后期比赛的节奏和心情。 而唯有一路取胜到底,方能夺得天榜魁首。 天榜之比开局第一场,徐行之就抽到了后起之秀程顶,下午就碰到了极为了解他的老对手周北南,运气不可谓不差了。 然而徐行之的心情却半点没有受到影响,刚一上台便亲密地对周北南打招呼:“北南,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周北南:“……滚滚滚。” 徐行之无比熟练地套瓷:“咱们俩都这么熟了,还比什么呀。要不然你直接认输,我们下去喝一杯?” 周北南恨不得一枪扎爆他的脑袋:“你怎么不认输?” 徐行之把合拢的折扇在掌心转得风生水起:“我又不会输。” 周北南气得咬肌都往外扩了一圈:“……你给我等着。告诉你,今年你那把变戏法的扇子对我来说没用了。” 徐行之痛快道:“我今年不变戏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