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徐行之和周北南均忍笑忍得肩膀乱颤。 曲驰轻咳一声,于焦头烂额之际,眼睛一转,看到那倚墙休憩、捧着干粮狼吞虎咽的老者,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我为你买些糖葫芦吃,你别哭了,好吗?” 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一件事,转头朝向徐行之:“行之,我这次出来,身上没带银钱,能不能借我一些?” 徐行之端着茶杯,竖起一根手指来:“行啊。一百灵石。” 曲驰:“……” “又不是从丹阳峰公中扣,你自己的私库里没有啊?”徐行之收回手来,“一百灵石,少了不给。” 温雪尘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行之,你别欺负曲驰。” 徐行之一点都不客气:“温白毛,咱们这次出来,喝茶的钱可都是我掏的,要点报酬还不成吗?” 周北南老实不客气:“那孩子在哭啊。不过是几文钱而已,你有没有同情心?” 徐行之拍了拍孟重光的脑袋瓜:“哭谁不会。重光,你也哭一个。” 孟重光立即乖巧地憋出了两滴眼泪。 向来沉默的九枝灯也出声替徐行之说话:“……周公子,师兄不是没有同情心的人……” “你们风陵山不讲次序尊卑吗?”不等九枝灯话音落下,温雪尘便严厉地打断了他,“我们几人在说话,你一个中阶弟子,为什么插嘴?” 九枝灯面色一凛,恭谨道:“……是,弟子知错。” 徐行之护犊子的毛病立即发作:“温白毛,吼我家小灯干什么?摆威风冲你们清凉谷的摆去,我们风陵山没你们清凉谷规矩大。” 眼见气氛不对,好脾气的曲驰再次站出来打了圆场:“好好,你们不要争吵,一百灵石便一百灵石吧。” 生意做成了,徐行之主动起身,拉开凳子,从随身的钱袋里掏出几文钱,蹲下身放在那卖糖葫芦的老者面前,又从他的草把子上选了支个大果红的糖葫芦,塞到了曲驰手里,同时还不忘提醒:“记在账上啊,别赖。” 旋即,他将带有靠背的茶楼凳子翻转过来,跨坐其上,把那孩子一把拽至身前:“不准哭了。” 孩子抽抽搭搭的,脸色惨白。 徐行之单刀直入,半分不带客气的:“被掳走的人里面,有你的至亲之人吧。” 孩子闻言,骇然抬头,眼泪却流得更欢。 印证了心中所想,徐行之趴靠在椅背上,将椅子翘起一脚来,边摇晃边道:“是父母?姐姐?” 孩子竟然正常开口说话了,嗓音嫩嫩细细,不似男孩,活像是个可怜巴巴的小姑娘:“……是我同胞兄长,从小同我一起被父母送进戏班学艺的……” 徐行之说:“我帮你把你兄长的尸骨夺回来,你能不哭了吗?” 曲驰惊讶:“……行之,你说话别这么……” 徐行之竖起一根食指,示意曲驰噤声。 那孩子却把徐行之的话听进去了,双手捂嘴,竭力想把哭声塞回去,憋得打嗝。 见状,徐行之心里更有数了。 这孩子应该已经亲眼见到兄长死去的画面,早清楚兄长不可能活着回来了。 因此,之前曲驰对他的诸多安慰,对他而言也无甚大用。 告诉他能找回兄长的尸骨,对这孩子而言,要比虚无的安慰更实用。 徐行之摸小狗似的撸了撸他乱糟糟的长发:“乖。跟我说,你看到那群怪物往哪儿跑了。” 孩子用力吸一吸鼻子,伸手蘸着桌上杯中的茶水,画了一座山。 周弦惊讶,看了一眼元如昼,元如昼微微挺起胸脯,满脸骄傲。 孟重光和九枝灯均是一脸崇慕。 “大悟山?”看到孩子画的草图,徐行之问,“他们躲到大悟山里了?” 孩子摇摇头,将桌上的水线朝着西方引去。 捧着糖葫芦的曲驰霍然醒悟:“……是白马尖?” 孩子用力点了一下头,说话有点小结巴:“我看到,看到他们往那里去了,不知道,他们现在还在不在。” 能如此快问出结果,周北南也不免讶然:“徐行之,你可以啊。” “这还用说,我徐行之是谁啊。”徐行之毫无愧疚地领了夸奖,又拍拍小孩的脑袋瓜,问,“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不答,先泪眼汪汪地瞧了一眼曲驰。 曲驰面带微笑,目含鼓励之色,将那串满裹着金黄色糖浠的糖葫芦递过来。 曲驰那些劝慰也不是全无效果,至少在眼前这些人里,孩子还是最依恋曲驰的。 半晌后,他咬着糖葫芦上的糖尖尖,小声道:“……我叫陶闲。”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预定三章回忆。 徐师兄爸爸力赛高。 第19章 突发状况 既已确定鬼修藏身之处,几人便开始策划该如何把那些妖孽一网打尽。 听陶闲说,到山庙中掳走戏班的鬼修约有十数人之众,龟缩在白马尖山内的有多少人马,尚不可知。 四门的带头人聚在一张桌前商议。 周北南率先拍板:“自然是四面合围,直攻进去。” 曲驰摇头:“不妥。我们并不知道里面藏了多少鬼修,贸然攻入,若是遭遇大股强敌,我等全身而退倒是没有问题,这些弟子又该怎么办?” “那能怎么办?”周北南道,“先合围白马尖,传信给四门,叫他们再多派些人来围剿?” 温雪尘眼也不眨地道:“也不可。” 徐行之托腮:“雪尘说得有道理。” 言罢,他转向那群只待他们发号施令的弟子们,挑中一个,扬声问道,“陆御九,你们清凉谷常年研习各类阵法,鬼族掠走这么多人,又选定一座灵山藏匿,定是要借天地灵气,炼造大阵灵隐尸阵。若要炼就此阵,几日方成?” 清凉谷训规森严,上下分明,在场之人几乎没有比陆御九入内门更晚的,皆是前辈,他不敢擅自插嘴。 直到得了温雪尘默许的一颔首,他才答道:“三十六时辰整。现在距乡民被掳走已过两日有余,此时再叫同门来驰援,怕是有心无力;且若是等他们炼成灵隐尸阵,有阵法辅佐,召唤魂魄,便是如虎添翼,如鱼得水,再想加以压制,就更难了。” 徐行之不吝夸道:“这孩子很不错啊,分析得当,修习有道。” 陆御九的分析的确不错,周北南也不免多瞧了他两眼。 温雪尘的手指一下下叩击着轮椅扶手,觑着徐行之道:“你跟我们谷内弟子很熟?” 闻言,陆御九紧张地拧紧了衣摆。 徐行之却坦荡答道:“几年前在东皇祭礼的时候,我跟他有过一面之缘。他救了我风陵山弟子,讲义气,又是个聪明孩子。你多提拔提拔他,听见没温白毛?” 温雪尘碰上这号没皮没脸替别人邀功请赏的,也是无语得很,催促道:“徐行之,你若是心中有了主意就快些讲,别扯些有的没的。” 徐行之将落在身前的缥色发带勾到脑后去。 “我的确有一个办法。”他笑道,“……就是稍微有点刺激。” 温雪尘:“……你说。” 徐行之认真道:“四方突袭,从外劈山。” 周北南差点乐出声来:“这算什么办法??” 温雪尘却没有笑。他凝眉暗思片刻,说:“……似乎可行。” 曲驰也附和道:“的确可以。据我所知,鬼族画阵,必得设立祭坛,起高台,祀魂魄。现如今他们就如丧家之犬,又需得借白马尖这一山中的灵力,不可能堂而皇之在白马尖山峰上设立祭坛,只能像地鼠一样,挖通白马尖,在山中借气,设立祭坛。” “他们不就是想画阵吗?”徐行之露出狡黠浅笑,“我们先探明他们在白马尖中挖通了几条供逃亡的通道,再集我们四人之力,从外合攻白马尖主峰——倒也不需把山劈开,只要能将他们的祭坛和绘制好的祭祀阵法震裂开,他们失了阵法,又慌了手脚,还有什么可嚣张的?” “到时候,我们只需沿探明的通道,各个深入,瓮中捉鳖便是。” 商议结束后,小陶闲被他们安顿在了茶馆。 老板对这孩子还有几分同情,决定留他在店里做个煮茶烧水的小童,管他吃住,等他年岁稍大,能决定自己去留,老板再放他离去。 温雪尘心疾严重,不良于行,周弦便带着他及四门随行弟子,先行前往白马尖动身布阵,周北南、温雪尘紧随其后,负责结账的徐行之则是最后一个从茶馆里出来的。 他追上队伍后,第一件事就是跑去拽住曲驰的拂尘,把他拖到最后头:“曲驰曲驰,过来,我给你个好东西。” 曲驰任他拉扯着,半分不恼:“何事?” 徐行之从怀里掏出一根用纸袋盛装好的糖葫芦。 曲驰:“……???” “我琢磨了琢磨。我师父清静君向来宠我,一个月也才给我一百灵石铸造仙器,一百灵石就换一根糖葫芦是有点欺负人。”徐行之把糖葫芦塞在他手里,“所以我又给你买了一个,够义气吧。” 曲驰哭笑不得,又把糖葫芦塞了回来:“……多谢。” “……怎么?” “不用了。”曲驰答,“师父从小教我,修道之人,不能贪恋凡间之味。不过我答应给你的灵石不会亏欠,你放心。” 得了曲驰的承诺,徐行之终于安心了。 他把糖葫芦塞在自己嘴里,咬下一颗山楂球后才想起了些什么,回身问他:“这么说来,你不会是没吃过这种小零嘴吧。” 曲驰诚实地摇头。 同情之余,徐行之还是死不正经地逗弄他:“你知道甜是什么滋味儿吗?不想试试看?” “想当然是想过。”曲驰温声说,“师父不许,因此我想想也就罢了。……你知道,我刚出生就被父母弃于水中,后来被寺庙收养,师父路过时,知我有灵根灵性,才将我抱去丹阳峰,悉心教养长大。师父对我恩重,他的吩咐我自当是听从的。” 撩拨完曲驰,徐行之咬着糖葫芦,又赶回了周北南身边:“小北北。” 周北南翻了个白眼:“……你怎么跟个花蝴蝶似的。又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徐行之含着糖葫芦,“就是问你,小弦儿跟雪尘的事儿什么时候能定下来啊。” 一提这事儿,周北南便拿胳膊肘怼徐行之:“去去去,我妹妹的事情你少管,先给你自己找个好人家吧。” 徐行之乐呵呵的:“你都不急,我有什么可着急的。” “我看如昼就不错。”周北南说,“我看她对你有那么点意思。” 徐行之抓一抓侧脸:“如昼啊,是个好姑娘,不过……我看我哥挺喜欢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