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回到许宅之后，许君谦就去了酒楼，安宁则拎着小吃回屋里陪沈冰岚。 坐着才没多久，君悦楼的伙计就进来说许君谦让他到前面酒楼去一趟。 安宁心中虽然疑惑，倒也没说什么，和沈冰岚打过招呼后便跟着伙计到了君悦楼。一进后院就看到许君谦站在院子里指挥着酒楼里的几位小伙计搬东西。 见到安宁，许君谦对他笑着招招手：“你要一道去吗？” 安宁疑惑——去哪儿？ “小喜鹊他们要到城外破庙布施，你要一块儿去吗？” 听明白的安宁连忙点头，然后上前帮忙提篮子。 坐在马车上，一同去的小喜鹊和小乌鸦小声的与安宁交谈着。 从交谈中他才知道，许君谦每个月的十五号都会到城外的破庙布施。 “当初我们就是在破庙被老板捡去的，那时候老板和我们说，跟着他就有饭吃有衣穿，然后我们就跟着他走了。” 说起过往，两个小孩脸上满是笑容。 安宁却愣住了。他没有想到这两个开朗的小孩曾经还有这样的过往，也没有想到许君谦还是一位善人。 说笑中，许君谦驾着马车穿过了泸水县的街道，直接出了城门。 许君谦口中的破庙就在泸水县城外不远，一栋废弃的庙宇。不过虽然是废弃，除了墙面有些破旧之外，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破烂。 马车还没驶近，远远就听到吵杂声。安宁掀开布帘发现庙门口挤了许多穿着破烂的乞儿，粗略扫视了一下，大多是老人。 下了马车，站在门口往里面望去，安宁才发现人数似乎有点多。 许君谦停好马车，提着一袋米就下了马车，然后对安宁说道：“进去吧。” 院子里，早已垒好了一个简易灶子，铁锅里的水也烧热了，似乎就在等着下米。安宁帮着许君谦将糙米倒进锅里，然后拿着锅铲搅拌开。 安宁从来没发现熬粥是一件这么费时间的活——被这么多双露骨的眼睛盯着，每一秒都是煎熬。特别是当锅里的米煮开散发出米香的时候，安宁听到四周全是吸口水、吞咽的声音。 好在许君谦先带着小乌鸦提着药箱依次给这些乞儿检查了身体。 被转移走一部分视线之后，安宁暗暗松了口气，然后继续搅拌锅铲的同时，也暗自打量了一下庙里的环境和四周的乞丐。 庙宇里除了乱一点，真的比他想象中的要好很多。屋顶没有漏洞，墙壁没有倒塌。从敞开的门往里面看去，屋里铺着厚厚的稻草，还有不少被褥放在上面。 安宁心中有些惊奇，要不是围了这么多的乞丐，他还真没办法相信这里是乞丐窝。 再一看周围的乞丐，大部分都是老人，只有几个年轻人和小孩——看到那几个人安宁下意识皱了皱眉，他们身上都有某一部位是残疾的。 在许君谦检查完最后一位老人的时候，安宁的粥也终于熬好了。听到许君谦说可以开饭的声音，原本或站着或坐着的老人们一下子全站起来了，死死的盯着那一锅熬的浓稠的粥。 安宁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那些老人、小孩，除了腿脚不便的，都自动的排成一条队伍，手上拿着破碗安静的等着分粥。 一人一碗浓粥，两块大馒头。 安宁看着他们低头猛吃的模样，没办法不感到心酸。 等他们分好粥，安宁他们便和大伙告别，然后提着空篮子离开了破庙。 回城里的路上，安宁坐在车厢里，忍不住好奇的问两个小伙计：“是不是整个泸水县的乞丐都在这儿了啊？”分粥的时候他数了下，有二十多个乞丐。 “没有呢，还有一些留在县城里。”小乌鸦摇摇头，说道：“县老爷给大部分的人都安排好了去路，但是也有些不愿意接受。” 安宁因他的话顿时好奇了起来：“安排了去路？什么去路？” 小乌鸦和小喜鹊见他不知道，于是便叽叽喳喳和他解释了起来。 原来泸水县现任的县丞是一位好官，三年前来这里就任后，花费了半年的时间就把整个泸水县治理的条条顺顺。 后来县老爷又关心起了县里的这些乞丐们。先是让泸水县里的有钱人捐款，给城外的这座废弃的庙宇修葺了一番。然后那里便成了城里的乞丐们晚上休息的地方。 除此之外，县老爷还将一些年轻点的乞丐和小孩都安排到了富人家里，或是当杂役，或是做学童。小乌鸦和小喜鹊就是那个时候被许君谦收留，据他们说当时一起留在君悦楼的一共有七个，年龄在八岁到十二岁不等。 “都到大户人家去做事了，所以庙里剩下的便都是老人了。然后由泸水县首富付家带头，每个月都会捐粮食给这些老人。差不多每隔两天县衙的衙役就会来送吃的，不过因为每个月的中旬衙役们要休假，所以我们老板就会在每个月的十五号来给大家布施。” “是呀，刚开始庙里的老人只有十来个。后来附近的乞丐们听到这里有吃的，都过来了。还有一些人更可恶，听说这里收留老人，就把自家的老父亲老母亲赶出来家门呢！” “可不是，还是我们县老爷英明，抓了那几位不孝儿孙打了几大板子，狠狠教训了一顿。后来一听说对自家老人不孝顺会被县老爷打板子之后，都不敢再对自家老人凶了呢！” 你一言我一语，说起泸水县的县老爷，小乌鸦和小喜鹊满脸崇拜，滔滔不绝的说着。 说的安宁都不由好奇起来。对这位县老爷，不由得啧啧称奇。 第69章 无题 回到县城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昏暗，忙乎了一下午，安宁觉得有些累了，特别是两只手臂，这会儿都感觉到酸软无力了。 回到宅子，他赶紧去洗了个热水澡，然后出来吃饭。 不过因为这会儿酒楼太忙，许君谦脱不开身，于是这一晚只有安宁和沈冰岚舅甥两个一起吃。 不知道是不是少了个人，这顿饭吃的特冷清。 吃完，安宁在收拾的时候，发现沈冰岚脸上表情从刚才就开始有些犹豫。 “舅舅，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听安宁都问起了，沈冰岚咬咬牙，最后还是说了出来：“墨儿……你看我们这样在许老板家里呆着也不大好……差不多我们就回去吧。” 终于把心里的话说出来，沈冰岚暗暗松了口气。 安宁愣了一下，想着沈冰岚的话也觉得有道理。刚开始住下来的时候还有些拘谨，前两天因为沈冰岚的伤势他也没心思多想其他的，今天则去玩了一天，心情舒畅。 都差点忘记，这里不是自己家了。 而且陆大夫也说了舅舅的伤已经无大碍，只要配合着再喝几天药，然后小心点别再伤着就可以了。这样，也便没有理由再呆在这里了吧？ 这么想着，安宁发觉自己心里居然有一点点不舍……摇了摇头，将那一点异样的情绪甩掉，安宁想了想，对沈冰岚说：“是该回去了，不过得等明天，我先和许大哥打个招呼。” 沈冰岚连连点头：“那是一定要的。” 在这里，安宁也只是以为沈冰岚不想太麻烦许君谦，所以才急着回村里。却不知道，其实是有其他的原因的。 这事呢，要从下午安宁和许君谦去城外的那段时间说起。 因为脚伤，这几天沈冰岚吃喝拉撒都是在床上。这可把有点爱干净的沈冰岚憋坏了，于是就趁着安宁被许君谦拉出门，让代替安宁在一旁照顾的君悦楼小伙计去给自己烧热水擦澡。 小伙计很听话，烧了热水提到屋里，也兑好了冷水，烧了炭盆。 但是问题出来了，沈冰岚虽然看上去瘦瘦弱弱，好歹也是个成年男子。而伙计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哪里能搬得动他？ 正当沈冰岚努力将自己受伤的脚从床上搬下来，打算借住木凳子移动的时候。门被小伙计找来的“帮手”推开了。 这个“帮手”不是别人，正是许君谦那个看上去还十分年轻的冷美人师父，陆清。 沈冰岚听到声响一转脸便看到那人站在门口一双桃花眼微挑，一脸淡漠的看着自己。而再一看自己，衣服凌乱，一脚踩在地上，双手抱着绑着木板的另一只腿吃力的挪动。 于是忍不住就红了脸。 看了一会儿，冷美人师父语气略带一丝嘲讽意味的说道：“你要是不打算要你这只脚就不要浪费我的功夫。” 沈冰岚白皙的脸颊涨的通红——这次是羞愧的。 低着头，沈冰岚也不敢说话，一条腿就这么搁在床上也不知道该怎么做。说起来，这人冷冰冰的，岁数看不出来，看上去倒是比自己年轻些。被比自己年龄小的人教训……沈冰岚是说不出的羞愧和不自在。 正纠结着，似乎是错觉，有听到一声轻轻地叹息。在沈冰岚想要辨别是不是听错的时候，那人走了过来。 然后将自己轻轻松松的拦腰抱了起来。 用膛目结舌来形容此时沈冰岚的表情是再适合不过了，接着顿了几秒，他的脸再次涨红——他还是他平生第一次被人这么抱着。 张开嘴“你你您……”你了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本来陆清只是单纯的想要帮个忙而已，而沈冰岚的反应令他忍不住眉眼微微上扬——这人到底是有多害羞？居然脸爪子都红了…… 将沈冰岚放到浴室中准备好的凳子上，然后细心的将他受伤的那只脚放到一张方凳上。转过脸看到对方依旧红的滴血的脸，陆清忽然忍不住想要逗逗他。 “需要我帮你洗吗？”原本清冷的语气此时带着那么一丝不怀好意的调笑，然后意料之中的看到因他这句话，沈冰岚原本稍微退了一些红晕的脸再次通红一片。 慌乱的摆着手，结结巴巴的拒绝：“不，不用，不用……” 直起身，陆清将火盆移了过来，然后有些不放心的嘱咐：“别弄湿脚……有事叫一声。” “嗯……谢谢……”细细的道了声谢，听到关门声之后，沈冰岚才松了口气。 冬日里擦澡是件考验毅力的事，还好有火盆在一旁烤着。先就着热水给自己洗了头，然后小心的脱掉衣物，沈冰岚用沾了热水的布巾给自己擦了澡。 待觉得清爽了，沈冰岚才哆哆嗦嗦的穿上干净的衣物。衣服是陆清给的，似乎也是他自己的衣服。两人身材有些差距，穿在身上，衣服宽大不少，沈冰岚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药箱味。 穿好衣服之后，他又犯难了。 靠自己是没办法回到屋里，但是他又不想喊人进来帮忙——害怕又像刚才那样被一个不熟悉的陌生人抱着进出。 在他纠结着要不要等安宁回来的时候，门外传来令他心惊的清冷声音：“洗好了吗？” 硬着头皮应了声：“嗯……好了。” 于是，都把脸埋到胸口的沈冰岚再一次被推门进来的陆清拦腰抱起，给抱出了浴室，抱进了卧室。 自从这次的事件之后，沈冰岚一面对陆清就觉得浑身不自在。每次换药检查伤口的时候，明明对方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但是沈冰岚总觉得对方似乎在笑。 这令他恨不得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 所以沈冰岚是一刻都不想再这里待下去了。奈何他心中虽然急，却不能失了礼数，更何况许君谦还帮过他与安宁。 第二天，安宁和许君谦提了要离开回齐安村的事。 许君谦心中怎么想的不知道，但是面上的表情却纹丝未变，依旧笑着温和。 不过虽然说了要走，安宁并没有立马收拾就和沈冰岚离开了。他先在托人带口信回齐安村，让福伯把上次忘记要送给许君谦的东西给再带到县城来。 之前大集日的时候，因为知道要麻烦许君谦，安宁特意带了一篮子自己炸的豆腐泡、豆腐片和豆苗、菜苗。结果发生意外，大家都挂心着沈冰岚的伤势，哪里还记得这件事。 于是带来的一篮子东西就这样跟着福伯的马车又回到了齐安村。 这次的豆苗、菜苗都是新采收的，上面还有一些露水。豆腐泡和豆腐片还是谭氏新炸的，依照安宁吩咐的还附带了一罐自家制作的辣椒酱。 当安宁把这一篮子东西递给许君谦的时候，对方满脸讶异。 惊讶的自然是这些东西都是他没有见过的。 安宁笑着说：“一会儿我给你做几样菜，许大哥要是觉得行，之后可以在酒楼里推出。” 安宁做的菜式很简单，拌萝卜苗、麻辣豆腐片、肉酿豆腐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