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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黏腻的触感和难闻的气味,贺知的手臂有微微刺痛感,他连忙脱掉沾了油漆的外套,只见手臂触碰到油漆的部位有细微红肿——他一向是那种比较容易过敏的体质。 深秋的清晨有些冷,贺知脱掉外套后上半身只穿了件宽松的白T,此时他却全然未在意,只是看着眼前此时有些神经质的年轻女孩儿眯了眯眸子。 贺知正要说什么,一件带着温度的风衣便披在他身上,风衣上熟悉的气味几乎在瞬间刺激了他的神经——毕竟,就在不久前,他和这人有过太多次同床共枕。 “阿知,你没事吧?” 陈月白有些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贺知闭了闭眼眸,压下心头本能般涌起的思绪,再睁开时眼眸已平静无澜,他淡淡看陈月白一眼,便将身上的风衣脱下,丢进对方怀里,随即上前一步,站在女人面前。 陈月白怔怔看着怀里的衣服,再抬眼看向青年的背影时,明明近在咫尺,他却觉得遥远得无法触碰——明明就在不久之前,他随时都能把他温暖的身体搂进怀里。 …… “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贺知站在女孩面前,面无表情地问道。她看起来年纪并不大,几乎比贺嘉年纪还小,眼眶发红,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神经质。 女孩下意识后退几步,眼里溢出些惊惧,她唇颤了颤,才结结巴巴道:“谁、谁让你欺负怜怜……” 贺知眉头微微皱起来:“你是白怜的粉丝?” “我、我……”女孩儿面上多了更多惊惧,声音尖利,几乎带着哭腔:“谁、谁让你陷害怜怜……怜怜不靠家里只靠自己一路走来那么不容易,他只有我们了,我们陪了他那么久——”女孩儿越说越激动,终于哭出声,结结巴巴道:“可、可你欺负他、你、你要毁了他!你合成假录音害他!你要彻底毁了他!” 贺知静静看着她:“你成年了么?” 女孩儿似乎没想到贺知会问这些,她一怔,下意识道:“还有几个月满17岁……” 贺知看着面前脸上其实还带着些稚气的女孩儿,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种真实的愤怒——这个女孩儿只比贺嘉小一两岁,是人生中最美好的年纪,却被某种看不到却真实存在的引导变成这副模样。 “首先,那条录音是真的。”贺知面无表情地打开手机,当着女孩儿的面播放了原录音:“看到了吗?这是我录的、最原始的录音。你喜欢的人确确实实说了那些话、做了那些事。” 录音里白怜的声音响起来,女孩儿睁大了眼睛,正要说什么,贺知直视着女孩儿的眼睛,又道:“其次,他并不是除你们之外一无所有。相反,他比你们拥有的东西多得多:金钱、光鲜亮丽的外表、高高在上的社会地位……你们大部分人一辈子都不会拥有的东西,他都有。你们怜爱他觉得他除了粉丝外一无所有不觉得好笑么?至于他向你们表现出的可怜形象,你听说过一种叫人设的东西吗?知道么,影娱公司最擅长的就是根据你们的爱好,编造这种玩意儿。” “喜欢一个人可以,”贺知道:“可是喜欢这种人,还为了他把自己变成这副面目可憎的模样,甚至要搭上自己的人生,值得么?——你知道我如果追究,你会留案底,会给自己人生留下永远无法抹除的污迹么?” “那些引导你的人,引导你为他疯狂的人,告诉过你这些吗?” “你的人生就那么廉价么?你自己就那么廉价么?” “这么迷恋和你并不相熟的人之前,为什么不先好好爱自己?” 女孩儿睁大了眼睛,怔怔看着贺知,随即瘫坐在地上,喃喃道:“我、我不知道……怜怜他——”不是这样的人,她们喜欢了这么久的人,不可能这样……那是她们真真实实付出的喜欢和光阴,如果对方那样不堪,那她们、算什么…… “指使狗仔诬陷贺知的人是白怜,你应该关注了这件事,知道我在说什么。” 陈月白的声音突然响起来,贺知一怔,地上的女孩儿身子猛地颤了颤,不可置信地看向陈月白——粉圈里都知道,陈月白和怜怜关系很好,是怜怜重要的哥哥,他几乎不可能说谎。 陈月白和她对视,漂亮的眼眸里有淡淡的疲意——他青梅竹马的朋友、他当弟弟一样疼爱的人,对他喜欢的人做了那么多事,而等他发现时、他已然成了不可逃避的帮凶。 半晌,地上的女孩儿终于低了头,再不敢看贺知的眼,她道:“对、对不起……”随即空气中传来抽泣声。 贺知看了眼地上几乎缩成一团的女孩儿,他不知想起什么垂了眸,半晌,道:“你走吧。” 女孩儿猛地看向贺知,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半晌,她跌跌撞撞站起来,朝贺知认认真真鞠了一躬:“真的、对、对不起……”随即转身跑走了。 陈月白静静看着只穿了件短袖、白皙的手臂上有红肿痕迹的青年,眼眸深处似有烈火燎原。 贺知缓缓看向他,依旧面无表情,只是歪了头问道:“原来,真的是他。原来,你早就知道这件事。” 语气平静得就像在叙述。 陈月白瞳孔一缩,心中涌起一阵慌乱,他想说什么却根本不知该说什么,青年看向他的眼神就像凌厉的刀锋,他终于体会到心脏实实在在疼痛是什么滋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