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
——难熬…… 最后的日期,就停在了过年前几天。 内容简短,页数不多,陆星月不知不觉中就全部翻完了,她内心又酸又苦,一直克制在眼中的泪终于忍不住滴落。她怕被发现,很快合上本子,低眸抬手将泪珠拭去。 这有许多心情,他大概是无人能诉了,所以只能悄悄的以文字记载,偷偷地放在她不会光顾的地方。 由于她笃定了当年的事是江漾妈妈做的,一恨她恨了这么多年,已经到了一种无法自控的病态心理。江漾难以取舍,无法做出选择,那么她来做出选择。 她是狠下心洒脱了,却让江漾一个承受了多倍的痛苦。如果不是突然将生死摆在她面前,让她抛开一切杂念,突然醒悟,她恐怕就这样一根筋的倔下去了。 然而事实证明,她无法承受这个世界没有江漾的痛楚,她不敢想象,也不敢再冒风险了。 江漾跟子熹都已经换上了雨衣雨靴,等不及要下楼了。 “星月,星月,你快一点嘛!”江漾过来扯她的袖子。 陆星月被他咋咋呼呼的声音拉回了神,将本子搁在架子上,轻柔道:“好啦,别催,我马上换衣服。” 雨下的虽然不大,但气温还有些偏低。陆星月跟子熹陪江漾在楼下踩水坑玩了一个多小时,他才算是尽兴了。玩到后面,子熹的小脸上呈现的表情已然是“爸爸你高兴就好”。 陆星月拿出准备好的手帕给子熹把脸上的水珠擦干,没还擦完呢,江漾的脸已经迫不及待的凑过来了,“我也要我也要。” 陆星月擦之前,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江漾很开心地昂了一声,回吻她的唇。 他不知羞,还想吻得更深,孩子还在旁边看着呢,陆星月忙将他推开一点,轻笑着偏头避开,“站好站好。” 就这么不经意的一转头,猝不及防看到了不远处撑着伞静静注视这边的江妈妈。 陆星月脸上的笑几乎是在一瞬间消逝。 江妈妈并没有过来,冲着她微微颔首,转身离开了。江漾跟子熹都没发现她,在下面又晃荡了几分钟,雨下大些了,他们就上楼了。 回到家,全部都洗澡换了家居服,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冻着了,陆星月上来直打喷嚏。 她现在不方便吃药,便抱着热水狂喝预防感冒。 江漾突然巴巴的把正震动的手机拿来递给她,“你的电话。” 陆星月一看是陆星曜,就接了,“星曜,怎么了?” 江漾没走,就坐到她身边,搂着她的腰,把下巴搁在她的肩头。听她喊星曜的名字,一下激动了,“是弟弟,弟弟!我可以去学校找你玩吗!我会好好保护你哒!” “乖一点,别闹。”陆星月反手顺了顺他的头毛,让他安静,他赶紧抿住嘴巴不吭声了,眼睛在那不停眨巴眨巴,听着陆星月接下来说什么 陆星曜在电话那头问:“姐夫怎么了?他要来找我?” “这个之后再跟你说,你找我有事吗?” “哦,就是跟你说一声。”陆星曜在那边顿了顿,才继续道:“那个女人约我今天下午见面,她说为当年退学的事,当面向我道歉。” 陆星月握紧手机,一时没接话了。 “我答应了见面。”陆星曜低声道:“姐,我真的……别的什么都不求,我只希望你能平安,幸福,快乐。你能答应我吗?” 第一百零六章 给江漾预约的心理医生在周一上午见面, 陆星月早上起来洗漱换衣好了之后, 江漾还在睡。只是他似乎睡得并不太安稳,闭着眼睛, 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 像是做什么噩梦了。 他唇动了动,低唤:“星月,星月……” 陆星月凑近了听,分辨出是自己的名字, 正要将他推醒, 手才刚伸过去,就被他一把抓住了。 他痛苦地低语, “星月, 别走,你别走……” 陆星月回握住他的手,俯下身附在他耳边,“我在, 我没走, 快醒醒。” 江漾难受地喘了两下,才缓缓地挣开眼睛, 目光落在她脸上,漆黑的眸盯了她片刻, 忽尔展颜一笑,搂住她的脖子。 陆星月因为他的力道,被带得靠在他胸膛。 “你真的没走。”江漾笑完又极其委屈地控诉起来:“我刚才做梦了, 梦见我一直叫你的名字,一直叫,可你就是不理睬我,也不回头看我,就丢下我了。” ……那不是梦,是真的。 陆星月拍拍他的肩头,温声道:“好了,别赖床,子熹都上学去了,快起来跟我出门。” 江漾被陆星月拉起来之后,嘴里还在嘟嚷着,“我以后再也不要做这种梦了,好难受啊。” 非得要陆星曜给他揉了揉心口,才肯起床换衣服。 江漾问她:“我们出去玩儿吗?你之前答应过我,去弟弟学校的。”他仍旧对着陆星曜有很大的执念,总是惦记着。 “不是找他。”陆星月无奈,帮他整理衣襟,“我们待会儿要去见一位朋友,跟人家聊聊天。” 江漾一听,登时满目怀疑的瞅着她,“朋友?你的朋友?男的女的啊。” 陆星月以为他不愿意,道:“女的,怎么了,你不去?” 说完才反应过来,以前好像拿这个由头骗过他去相亲。 江漾静静地看她一眼,衣服也不继续穿了,转身扑回床上,脸埋入被子里。 陆星月哄他起来,他就是不肯动,“我不想去。” “为什么?” “我有不好的感觉。” “……” 江漾手指头揪着床单,闷声道:“你是不是跟梦里一样,要把我丢掉了?我才不上当呢。” “我还把你卖掉呢。”陆星月本来是怕他知道去看心理医生,会潜意识里抗拒,才没告诉他实话。可是又一想,他如今这情况,恐怕连心理医生干什么的都不知道。 她轻声安抚道:“我是带你去见医生,你之前不是受伤了吗?给你复查。” “医生?”江漾这才抬起头来,睁圆眼睛望向她,“真的吗?” 陆星月不住的点头,好说歹说,他终于是肯相信了,听话地爬起来穿好衣服,洗漱吃早饭之后,随着她出门了。 结果下一楼,他眼尖在花坛旁边发现了一个蚂蚁窝,兴致勃勃的捡了根细棍子,蹲在那戳着玩。陆星月喊他走,他也不肯走,就拽着她的衣袖,央求道:“再玩一会儿,就一会儿。” 然后就是一会儿复一会儿,根本不讲信用,也不知道为什么看个蚂蚁都能这么有兴味。 换成平常,他在这玩儿半天都不要紧,可是跟人家医生是有预约时间的,再拖下去就不好了。 陆星月在他身边蹲下,劝道:“这时候先跟我走,明天我再来陪你玩,玩一天就可以。” “那好吧。”江漾拍了拍手,恋恋不舍的正要站起身来。 可就在这时,倏地从斜里反飞来一个东西,不偏不倚的砸到了他的后脑上。 陆星月看清楚了那个迅速又弹开的东西,是小孩子玩的那种小足球。 虽然不大,但是远远砸过来肯定会疼,她刚才都听到了砰的一声响。 江漾身子差点不稳往前栽倒在地上。 她心头一惊,忙将他扶住,“江漾!” 他反手捂住后脑,拧着眉头痛苦地低吟了一声,似乎在忍耐着什么,额头上青筋都出来了。 这反应比陆星月想象的要大,她急问道:“江漾,你没事吧?”拉开他的手,发现被砸的地方并没有流血。 刚才用球踢到江漾的是一位看起来不过六七岁的小男孩,还背着书包,他妈妈见孩子闯祸了,忙拉着他过来道歉,说不是故意的,又问要不要去医院。 江漾借着陆星月的力道,缓缓站起身,他眼睛都没睁,低声喘息了一下才出声:“算了,不用了。” 年轻的妈妈捡了球,领着孩子歉然的离开了。 陆星月总觉得不太放心,毕竟他之前车祸时脑袋受过伤,见他神情恍惚苍白,冷汗连连,还是想带他去医院看一看,江漾却不肯去。 他睁了眼,看住她的脸,忽然就张开双臂一把紧紧抱住了她,嗓音有几分低沉,语调却放的很软,“我没事。” 陆星月轻抚他的后背,又摸他的脑袋,再三确认那里没肿也没流血之后,这才开车带着他去了约定的地方。 陆星月陪着江漾跟心理医生聊了一会儿,可效果并不好。因为江漾像是听不懂医生的话,前一秒摇头,下一秒又点头,然后又一脸发懵的盯着医生看,半天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根本无法正常交流。 医生有点无奈,陆星月知道江漾或许是打从心底里抗拒,下意识里不想面对,心急又生气。 江漾攥着手,扑闪扑闪眼睛,有些坐立不安地看着她。 她出去外面透了会儿气。再进去时,医生却提出想单独跟江漾谈谈。 陆星月虽然不放心,但医生这样要求,她只好在外面等。 最后谈完,心理医生眸含深意的看她一眼之后,只是摇头,道:“陆小姐,真是抱歉了,因为交流上的困难……今天可能得不出什么结果。不如等过两天,你们再来试试。” 陆星月脸色微沉地把江漾带回去,一路上江漾就像是做错了什么事,忐忑无比,可怜巴巴,也不敢说话招惹她。 之后又去找了三次医生,都是单独跟江漾谈,结果都是一样——那就是没有办法,让她陪在他身边,等哪天他有足够的安全感了,或者再受到什么刺激,或许就会自己恢复了。 陆星月只得暂时放弃看心理医生这条路。 随着在江漾身边忙前忙后,她的产检时间到了,这天她准备去医院。 听到她待会儿要去医院,江漾忙问她怎么了,陆星月刚准备开口,却又止住。因为她突然想到医生那句“或者再受到什么刺激”。 她思绪飞转,一咬牙一狠心,没什么表情的拎上包,然后面对着他站。 之前她怕起什么反作用,可如今,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她不想让他一直这样下去。 “星、星月……”江漾被她直勾勾的眼神看得有几分无措,眼睛湿漉漉的。 陆星月牵住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她言简意赅:“肚子里,有你的孩子。” 江漾傻愣愣的望着他。 陆星月接着道:“今天去医院,就是为了解决它,拖了这么久,再不解决就迟了。” 江漾僵立当场,脸色煞白。 看他这反应,陆星月自然是不忍心,但还是克制住了表情,最后看他一眼,转身朝着外面走去了。 陆星月到了车库,上了车,江漾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 陆星月余光瞥他一眼,正要启动车子,江漾陡然紧紧抓住了她的手。 陆星月侧眸,江漾眼眶发红了,“为什么,星月,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