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流浪汉坐在地上,拿拳头碰了碰脑袋,想了好一会:“应,应该有吧,我也没看清。” 纪尧从审讯室出来,若流浪汉所说属实,凶手当时肯定还没走,他偷偷跟踪如实偷窃的流浪汉,故意将刀子扔到桥洞底下,等着流浪汉捡走,来一个顺手嫁祸。 但目前嫌疑最大的依然是这个流浪汉,纪尧叫人暂时以入室偷窃的罪名将他扣押了下来。 流浪汉听见自己要被扣押,还不愿意。 一个警员说道:“这里有吃有喝,不比外面桥洞好吗。” 这个流浪汉是个相当有追求的流浪汉,他看起来很气愤:“自由,自由懂吗,一个没有自由的人,跟死人有什么区别,不如放我出去要饭。”他说完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那旧的看不出颜色的裤子膝盖上破了个洞,让他看上去像个艺术家。 已经晚上八点半了,赵靖靖收拾东西准备回去,转头看了看纪尧:“你不走吗?” 纪尧抬了抬胳膊:“这不受伤了吗,去法医那边消一下毒。” 他边走边拿出手机刷了一下,半个小时前朱涵发过一条消息过来:“纪队,我下班了,惜姐在办公室,嘿嘿。” 面对这么乖的孩子,这么神的助攻,纪尧能怎么办。 他反手就是一个大红包。 第10章 法医室亮着灯,纪尧走近,听见里面的人在打电话。 “要求就是离解放路这边的市局近一点。” “面积,六十平左右,一室或者两室都可以。我双休日和工作日晚上六点以后有时间看房。” “麻烦您了。” 纪尧站在门口,附近最好最合适的其实就是他现在住的那个小区,香雪亭,环境各方面都不错。 最关键的是,有他这个市局一枝花坐镇,无论从审美上还是安全系数上,整个南泉市,不,放眼整个中华人民共和国,乃至全亚洲全世界,没有比这香雪亭更好的了。 纪尧进来:“在找房子?” 韩惜挂了电话,看了纪尧一眼,点了下头。 纪尧假装无意地问道:“哪家中介?”又道,“有个朋友在房产公司,看能帮上你的忙吗。” 韩惜礼貌笑了一下:“谢谢,不用了。” 于是纪尧换了另外一种表述方式:“我还有个朋友也在找房子,但他不知道哪家中介公司好,你给推荐一家呗。” 韩惜报了个名字。 纪尧看着她,他已经将这个女人看的透透的了,她习惯于拒绝别人的帮助,却又很乐意去帮助别人。 那是用清冷伪装起来的单纯和善良。 韩惜将手机放在桌上,往纪尧的胳膊上看了一眼:“小涵说你要来处理伤口。” 纪尧将自己的胳膊往上面抬了抬:“医生您看,都红了。”说完挑了下眉,“等久了吧。” “没有特意等你。”韩惜转身打开白色的衣物橱,从里面拿出来一瓶酒精棉,用镊子夹出一片,对纪尧说道,“坐这边。” 纪尧坐下来,伸出胳膊上,上面的红痕已经淡了,稍微有一点点破皮。 凉凉的酒精棉触碰到破皮的地方,纪尧吸了口气:“哎……不疼。” 她歪着头,认真看着他的胳膊,她手上力道很轻,起初的酒精刺激之后,微凉又轻软的棉花一下一下触碰他的皮肤,像羽毛撩拨着心口,说不上来的痒。 韩惜帮纪尧消完毒:“注意卫生,少碰水。”说完抬头看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纪尧低头吹了吹胳膊上还没干透的酒精:“我哪笑了。” 韩惜便不再理会他了,这人的行为模式原本就跟正常人类不太一样。 走到窗边,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下雨了,你这忙完了吗,我送你回家?”说完才想起来他今天上班没开车。 韩惜将酒精棉放进橱柜里,关上门:“不用了,谢谢。” 纪尧回办公室将昨天韩惜扔给他的那把伞拿了出来。 到楼下,纪尧撑开伞:“走吧。” 韩惜从他手里拿过伞,往雨里走去。 被晾在原地的纪尧:“.…..”她就,这么走了。 说好的善良呢。 纪尧叫住她:“韩惜,你是不是落下什么东西了?” 韩惜转过身来,一个美人,一把黑伞,一片夜色,一盏灯光,一个茫茫雨幕,将这一幕衬托得如诗如画。 他勾起唇角笑了笑,说,你是不是把你的小可爱落下了? 韩惜站在伞下摇了下头:“没有。”说完转身,继续往门口走去。 她不习惯跟人靠的太近,不大能接受跟一个男人同撑一把伞这样近的距离。 纪尧正准备冲进雨里的时候,韩惜突然折回来了:“走吧。” 纪尧接过她手里的伞,笑了笑,声调温柔道:“我就知道,你最疼我。” 韩惜看了他一眼:“不要想多了,你胳膊不好碰水。”她纯碎是出于一个“医生”对伤者的职责,如果那也算伤的话。 纪尧:“这不一个意思吗。”她要不疼他,能担心他胳膊碰水? 韩惜没说话,身体不自觉得往旁边站了站,雨水打在了她的半边肩膀上,纪尧将伞往她头顶举了举:“放心,我像那种趁下雨之危,占人便宜的人吗。” 韩惜看着纪尧,满眼写着你不像吗? 纪尧:“.…..” 这女人身上有一种冷幽默型的天然萌,她从不故意气人,却经常逗得人哭笑不得。 两人站在路边等车,夜风夜雨下有点冷,韩惜能感觉到身边的人身上散发出来的热气,她不靠近,只抱着自己的胳膊取暖。 纪尧低头看了一眼伞下的女人:“冷?” 韩惜摇了摇头:“不冷。” 好在这时出租车来了,纪尧帮韩惜拉开车门,等她进去了,他收起伞,递进去,关上车门。 韩惜打开一点车窗将伞递了出来:“你胳膊不能碰水。” 纪尧没接,笑了笑,冲韩惜挥了下手,转身往市局里面跑去。雨水将他的白色衬衫打得湿透了,跟后背的皮肤粘在一起。 韩惜攥着手里的伞,不知道是不是躲进车子里的原因,她突然感觉不那么冷了。 若是她再仔细点就能品味到,她身上的那股暖气是从心底往外冒的,是先暖心,其次暖的身。 纪尧一口气跑到保安亭门口,门外老刘从里面递出一把伞来:“明天还回来就行。” 他在心里默默给老刘点了个赞,心说老头真是太懂了。刚才肯定什么都看见了,还就愣是没将这把伞拿出来。 不愧是市局的人,很懂得维护刚才的“恋爱”现场气氛。 纪尧回到家洗了个澡,换好衣服,拎上一盒茶叶,敲了敲对门邻居家的门。 “刘姐,单位发了点茶叶,喝不完,给您送点。” 开门的是个五十多岁的阿姨,看见是住在对面的一直都挺讨人喜欢的邻居小帅哥,笑了笑说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纪尧将手上的茶叶往阿姨手上一塞:“刘姐,我想问一下,您这房子打算出售吗?”又道,“我有个朋友,想在这套小区买套房子,看上您家这户型了,托我问问。” 阿姨低头看了一眼盒子上昂贵的的茶叶牌子,往纪尧那边推了推:“前几天听物业说,后面那栋楼有要卖的,要不叫你朋友到那边问问看吧。” 她这套房子是给女儿女婿装修好的婚房,并不打算卖。 隔壁楼不行,太远了。纪尧懒得再周旋,直接以比市值贵一倍的价格买下了这套房子,连夜签了合同。 婚房什么的,只要价格合理,也是可以卖的。 第二天,纪尧召集下属开案情分析会。 赵靖靖说道:“嫌疑人丁某,也就是昨天抓捕归案的流浪犯,对入室抢劫一事供认不讳,但坚决否认杀人。” 纪尧在白板上写下几个字:作案动机。 流浪汉若真是杀人凶手,他的作案动机是什么,偷窃过程被发现,顶多把人杀了,没必要把现场布置成煮鱼汤的样子。 周莉说道:“周通这人,嘴上说话不好听,是不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对作为流浪汉的丁某说过什么过分的话,因此招来的杀身之祸呢?” 张祥:“丁某从小开始流浪,乞讨为生,没接受过什么文化教育,也不懂解剖,再说了,他要真有那个本事,怎么会笨到把那把水果刀放在家里等着我们去查。” 纪尧靠在旁边桌边上,单手托着下巴:“我倾向于张祥的看法,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 这时赵靖靖接到韩惜的电话,说有新发现,她在那把水果刀的塑料刀柄缝隙里面发现一根八眉猪身上的猪毛。 张祥分析道:“流浪汉居住环境恶劣,刀上沾着猪毛一点也不稀奇吧。” 纪尧拍了他一下:“你见过猪在大街上乱跑,还是专门用来食用的那种又黑又胖路都走不动的八眉猪,南泉市区又不是养猪场。” 张祥抓了抓快要被自己偶像拍秃噜的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八眉猪、猪毛、养猪场、屠宰场、解剖。 纪尧说道:“张祥调查南泉市包括郊县乡下的所有饲养八眉猪的养猪场、散户分布,和可能接触到八眉猪的屠宰场。周莉带人重点调查死者周通家附近的菜市场、超市、肉店。” “靖……赵副队继续审讯丁某。” 纪尧说完,抬手将手上的笔往周莉身上一扔:“周美丽,一会不偷吃会死是吧。” 周莉将嘴里的糖囫囵吞下,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吃,跑一边将地上的笔捡起来,双手奉上去:“皇上,老臣罪该万死,臣这就将功赎罪去也。”说完弯腰退了下去。 等会议室的人都走了,赵靖靖说道:“阿姨昨天打电话来,问我你那个铁树就要开花了,心里可能有人了,这个人是谁。” 纪尧靠在桌侧,长腿交叠,侧脸去看了看他:“你觉得是谁?” 赵靖靖:“我觉得是韩惜。但我没说。” 纪尧向他投来一个赞许的目光:“这位同志你眼光很毒啊。”他这都还没正式开始行动呢,就被看出来了。 纪尧抬了抬下巴,“你怎么看出来的?” 赵靖靖:“……”他又不瞎,连门卫刘叔都能看出来的问题,他一个刑警能看不出来,捏着鼻子隔着老远都能闻到某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春天来了的味儿。 纪尧不知从哪拿出来一瓶香蕉牛奶,插上吸管叼在嘴上,一双桃花眼微微眯了眯,眼神飘远,唇角微微勾起。